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裴团长带夏珞宜出席宴会,战友一脸疑惑:这是你妻子雪怜调任出国的欢送会,你不知道吗?
“雪怜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教师办公室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张盖了章的申请表,对着沈雪怜说道,“你的公派留学申请已经通过了。半个月后,你们这批留学生就要出发前往美国。”
沈雪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申请表,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恭恭敬敬地鞠躬,真诚地说:“谢谢何教授。”
何教授推了推眼镜,低头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接着关切地问道:“不过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家里人没意见吧?”
沈雪怜听到这话,脑中瞬间闪过裴晋白那冷淡的模样,但那画面转瞬即逝。她回神后,语气坚定地回答:“留学回来建设祖国,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我爱人是理解我的。”
何教授点了点头,夸赞道:“好,有觉悟。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那就先回去好好准备,和家里人道个别。”
沈雪怜微笑着说:“好的,何教授,我知道了。”
说完,沈雪怜走出了办公室。此时,晚霞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将天边映得通红。校园里,学生们拿着饭盒,三三两两地穿梭着,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沈雪怜脚步轻快地走着,快要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晋白,谢谢你帮我找的资料。”一个娇柔的女声说道,“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你的帮忙,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适应大学生活。”
沈雪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微微皱眉,朝声音来源看了过去。只见她的丈夫裴晋白和夏珞宜正站在大门口边的树下。
裴晋白脸上挂着她极少看见的温和笑意,他轻声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应该的。以后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
沈雪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收回目光,低下头想要绕开。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裴晋白喊道:“雪怜!”
沈雪怜脚步一顿,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时,男人快步走了上来,笑着说:“今天部队里事情少,我特意过来接你。”
听见“特意”两个字,沈雪怜看了看他身后一直望着这边的夏珞宜,还有她手里拿着的资料,眼底漫出一丝嘲讽。她抿了抿唇,淡淡道:“既然是来接我,那走吧!”
裴晋白没有注意到她的冷淡,他转头朝夏珞宜道:“珞宜,反正顺路,就一起回去吧。”
沈雪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夏珞宜则主动笑着走上前来,打招呼道:“雪怜同志。”
沈雪怜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回应道:“你好。”
一路上,夏珞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直在说她跟裴晋白小时候的事情。
“晋白小时候可调皮了,有一次还爬到树上掏鸟窝,结果摔下来了。”夏珞宜笑着说道。
说完,她又看着沈雪怜,问道:“这些事晋白都没有跟雪怜同志说吧,你别看他现在稳重,小时候可淘了。”
沈雪怜敷衍地扯了扯唇,应道:“是啊。”
三人并肩走着,夏珞宜反而更像是裴晋白的妻子,而沈雪怜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她跟裴晋白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认识裴晋白是在五年前。
当年,沈雪怜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成为知青。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回了北京的大学。
裴晋白部队任务结束回北京,他的座位,刚好就在沈雪怜的旁边。
后来一次军方研发项目中,两人再次阴差阳错相遇,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不久他们就谈了对象,两年后又结了婚。
跟所有夫妻一样,他们婚后的生活平静又温馨。
直到一个月前,下乡的夏珞宜也考上了北京大学回了城。
夏珞宜出现的那一天,
沈雪怜才知晓,
原来裴晋白还有这么一位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那段日子里,
裴晋白几乎天天魂不守舍。
有一回,到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沈雪怜满心期待,早早准备好了饭菜,
可左等右等,裴晋白都没回来。
直到深夜,他才醉醺醺地进门,
压根就忘了这个重要的日子。
可只要是夏珞宜的事情,
他总是无比上心。
夏珞宜说想吃某家的点心,
裴晋白大老远跑去排队买。
一开始,沈雪怜还弄不明白是咋回事。
直到那次,裴晋白发小过生日,
他去发小家吃饭。
天色渐渐暗下来,
沈雪怜担心他喝多了,
便出门去接他。
她匆匆赶到发小家门口,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感慨:
“要是当初珞宜没有下乡,
那跟晋白结婚的,就是珞宜了。
你们俩可是当初我们胡同的金童玉女。”
另一个人也跟着说:
“沈同志虽然好,还是差点意思,
不比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
沈雪怜站在门外,心猛地一紧,
她静静地等着裴晋白开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可从头到尾,裴晋白都没有反驳,
更没有为她说一句话。
那一瞬,沈雪怜站在冷风中,
风呼呼地吹着,
她只觉得全身连同心脏,都被吹冷了。
也是在那一刻,
她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放弃这段与裴晋白的婚姻,
亲自成全他们。
第2章
回到军区大院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夏珞宜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摆了摆手说:“晋白哥,雪怜姐,再见啦。”
裴晋白和沈雪怜之间的沉默,
突然变得格外明显。
以往的裴晋白在她面前总是稳重少言,
可刚才他和夏珞宜有说有笑的样子,
还回荡在沈雪怜的脑海里。
现在这沉默,
在沈雪怜看来,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带着嘲讽。
回到家,沈雪怜走进厨房,
简单地做了晚饭。
饭菜端上桌,
裴晋白似乎才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他夹了一筷子菜,
小心翼翼地放在沈雪怜的饭碗中,
问道:“怎么不说话呀?
又在为珞宜的事情跟我闹脾气呢?”
沈雪怜握筷子的手瞬间顿住,
她勾了勾唇,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只是累了。”
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
总是她主动找话题,
说今天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或者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可现在,她不想再一味地迁就别人了。
裴晋白没看出那笑意根本没到眼底,
松了口气,又说道:
“珞宜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她下乡之后吃了好多苦,
在乡下,农活又重,饭也吃不饱。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
在学校又人生地不熟的,
我这个当哥哥的才帮衬帮衬她。”
他语重心长地说,
“雪怜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应该理解的。”
在夏珞宜刚出现的时候,
沈雪怜曾因为她跟裴晋白吵过好几次。
每一次争吵,
裴晋白都会用这些话来堵她。
那些难过和痛意,
就像被一把钝刀,一点点地消磨殆尽。
沈雪怜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想法。
“理解的。”她平静地放下碗筷,
语气淡淡的,“我吃饱了。”
而她碗中,裴晋白给她夹的菜,
原封未动,一口都没吃。
裴晋白却没发现,
只是温和地说:“那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我来收拾。”
第二天起床,
沈雪怜穿上外套,出门买包子。
她来到熟悉的包子铺,
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回来做早餐。
吃过早餐,裴晋白站起身,
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外走:
“部队最近有些忙,
今天晚上可能要晚些回来,
你自己早点休息。”
这是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场景,
沈雪怜轻轻点头:“嗯。”
裴晋白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
顿了顿,又转头说:
“对了,珞宜才回来,
又比我们小两岁,
在学校她要是遇见什么事,
你多照顾着她点。”
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因为大学成绩十分出色,沈雪怜毕业之后就被留校做了助教。
夏珞宜呢,刚好算是她的学生。
沈雪怜轻轻垂眸,脸上带着淡然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知道了。”
以前只要一提到夏珞宜,沈雪怜心里总是会有些气性。
可这一次,她表现得异常平静。
这让裴晋白微微怔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说道:“你能想通,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
沈雪怜突然之间就没了胃口。
她看着刚咬了一口的包子,皱了皱眉头,随后将包子放下,端进了厨房。
收拾好厨房之后,她便出了门。
虽说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但学校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同系的李教授新开了一个科研项目,要挑选几个优秀的学生加入。
消息一传开,学生们都趋之若鹜。
沈雪怜被拉过去帮忙。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她就收了厚厚一沓报名表。
一直到下午,报名时间截止。
她认真地汇总了一下报名表,打算送到李教授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珞宜来了。
夏珞宜满脸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到沈雪怜面前,说道:“雪怜同志,我来报名了。”
她将自己的报名表递了过来,却没有马上离开。
她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扭捏地说道:“雪怜同志,这是我第一次报名参加学校的活动,好多地方我都不懂。你能不能帮帮我……”
沈雪怜突然就想起了裴晋白说的要好好照顾夏珞宜的话。
她脸上依旧平静,淡淡地打断了夏珞宜:“抱歉,我只负责统计报名的学生,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夏珞宜的面色一下子僵住了,她张了张嘴,说道:“雪怜同志……”
沈雪怜又说道:“以后在学校,叫我沈老师吧。”
夏珞宜一副欲言又止的呐呐模样,小声说道:“……沈老师,既然报名表已经交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
这样的小插曲,沈雪怜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将那一沓报名表交了上去。
一直到晚上,沈雪怜回到家中。
原本说要晚回的裴晋白,此时却已经坐在了客厅中。
他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
沈雪怜扫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地问道:“部队里的事情忙完了?”
裴晋白开口,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要以权谋私针对珞宜?”
第3章
沈雪怜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裴晋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裴晋白。
就又听他说道:“你知不知道珞宜为了能参加这一次的项目,找了多少资料,做了多少功课?”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想到你转头就搞这种小动作针对她,让她落选,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沈雪怜看着裴晋白,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
她反问:“夫妻几年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裴晋白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
沈雪怜压下心尖翻涌的涩意,神色平静地开口说道:“夏珞宜落选只能说明她能力还不够。你们要是有异议的话,可以直接去问李教授,这个项目是由他全权负责的。”
裴晋白既然已经认定她耍了什么手段,她也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论。
沈雪怜说完,直接转头进了房间。
没多久,她就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裴晋白出去了。
沈雪怜不想去管他去了哪里,又要去做什么。
她静静地躺在被窝里,
将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到了多晚的时候,
她在迷迷糊糊中,
隐隐约约听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随后,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
一个人躺了下来。
那人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抱住,
一股暖意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紧接着,有人低沉而又轻声地在她耳边响起:
“雪怜,今天误会你了,对不起。”
沈雪怜并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
抬手轻轻地推了推,
随后缓缓地背过了身。
在背过身的同时,
一滴晶莹的水迹从眼角滑落,
悄然隐入了枕头之中。
明明刚才被冤枉的时候,
心里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可此刻,却莫名地有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沈雪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窝,
一片冰冷。
也不知道裴晋白是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
沈雪怜没有去深究这件事,
起床后,她熟练地收拾好自己,
跟往常一样,朝着学校走去。
刚走进校门,
恰好就碰到了李教授。
她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热情地打招呼:“李教授早上好。”
李教授看到她,
脸色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沈雪怜在学校里人缘向来不错,
她感到十分奇怪,便问道:
“怎么了李教授?”
李教授犹豫了一下,
眼神有些躲闪,
但还是开口问道:
“那个叫夏珞宜的学生跟你爱人什么关系?
怎么他昨天那么晚了,还来找我问项目的事情?”
沈雪怜听了,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裴晋白昨夜回来时说的那声道歉,
顿时感觉如鲠在喉。
她曾经也同夏珞宜一样碰过壁,
可当时裴晋白是怎么做的呢?
他当时一脸严肃地说:
“既然能力不足,那就再继续努力就是了。”
沈雪怜努力压下心间的波澜,
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说道:“夏珞宜是他看着长大的邻居妹妹,
刚从下乡的地方回来,
他难免会多操心一些。”
李教授听了,蹙了蹙眉,
认真地说道:“这样啊,
但始终不是亲妹妹,还是得避嫌。”
外人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
沈雪怜也不知道裴晋白是真的装作不懂,
还是情难自禁。
但她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轻声道谢:“谢谢李教授,我会提醒他。”
下午课程一结束,
沈雪怜走出教学楼。
一眼就看见裴晋白站在那里。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他身姿笔挺,显得十分扎眼。
沈雪怜以为他又是来等夏珞宜的,
却没想到他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
大声喊道:“雪怜!”
他说着,便想伸手拉住她的手,
沈雪怜连忙抽回手,
有些尴尬地说:“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
裴晋白愣了一下,
又沉声道:“可我们是夫妻啊。”
沈雪怜垂下眼眸,
转移话题问道:“你今天不忙吗?”
裴晋白笑着说:“忙完了,
特意来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昨天惹你生气了,跟你道个歉。”
沈雪怜想了想,
觉得也没必要一直生气,
便没有拒绝。
到了国营饭店内,
裴晋白把肉票交了上去,
两人相对而坐。
想起李教授说的话,
沈雪怜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认真地说:“我今天遇见李教授了,
你想帮夏珞宜我理解,
但别做得这么大张旗鼓。”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
“她毕竟还是个未婚小姑娘,
你也已经有家室了,
外人看着影响不好。”
虽然公派留学的申请已经通过了,
但还没出发,
她不想出任何意外。
裴晋白听了,眉瞬间拧了起来,
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提?
都说了她是我妹妹……”
沈雪怜将水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抬眸与他对视,
严肃地问道:“妹妹?她叫过你一声哥吗?”
第4章
沈雪怜的话刚一出口,原本还算流畅的空气,此刻仿佛也凝滞住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沈雪怜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压抑的氛围,她再次追问道:“换个说法,她叫过我一声嫂子吗?”
裴晋白的眼眸瞬间一暗,就像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他沉声反问:“称呼有那么重要吗?”
稍作停顿,他又接着说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又哪里需要一个称呼来体现。”
沈雪怜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敛下眼眸,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说道:“好的,裴晋白同志。”
最后“同志”二字,她特意加重了音调,仿佛是在强调着什么。
裴晋白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就像被人当众揭了短。他皱着眉头,语气有些生气地说:“我觉得你现在变了,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说完,裴晋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道:“我想起部队还有些事,先走了,你慢慢吃。”
裴晋白刚一走,那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就被服务员端上了桌。那红烧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一块块肥瘦相间的肉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沈雪怜拿起筷子,夹了一箸放进嘴里。那热气升腾起来,仿佛氤氲了她的眼眶,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那个人冷眼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却又高高在上地指责她变得不可理喻。想到这里,口中的肉突然就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沈雪怜放下筷子,叫来服务员,说道:“麻烦帮我把这盘红烧肉打包。”
服务员很快就把红烧肉打包好了。沈雪怜拎着打包好的饭盒,朝着部队家属院走去。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余晖。
沈雪怜回到家,把饭盒放到桌上后,便上了楼去收白天晒的衣服。在收衣服的时候,她遇到了几个邻居嫂子。
其中一个嫂子热情地打招呼:“雪怜啊,今天出去吃好吃的啦?”
沈雪怜笑着回应:“是啊,嫂子,吃了红烧肉。”
另一个嫂子打趣道:“那肯定香得很呐。”
沈雪怜和她们聊了一会儿,这才提着衣服往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不是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吗,我最近为了买书把钱全都花完了,都好久没吃肉了。”是夏珞宜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和渴望。
房间里沉默了两秒,裴晋白的声音响起:“这应该是你嫂子带回来的,你要想吃,我给你肉票和钱你自己去买。”
沈雪怜听了,心里有些想笑。裴晋白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但又没完全听进去。
夏珞宜扬高了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挑衅:“嫂子?”
裴晋白立刻说道:“怎么了?你跟我没大没小惯了,对雪怜,还是该尊重些。”
夏珞宜干笑了一声,解释道:“雪怜同志应该不喜欢我这么叫,她和我撇清关系,让我叫她沈老师呢。”
听到这里,沈雪怜轻轻推开了门。屋里的两人看见她,反应各不相同。
裴晋白早没有了刚才在饭店时的冷沉模样,他脸上露出一丝慌乱,连忙开口解释:“我刚回来,碰巧珞宜来还资料。”
夏珞宜眼中却藏不住那隐隐约约的敌意,她紧紧地盯着沈雪怜,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
沈雪怜并不在意她们的反应,她淡淡地说道:“嗯,你们先聊,我进去叠衣服。”
在快要进房间前,沈雪怜转头,看着夏珞宜,认真地说:“对了,夏珞宜同志,在学校让你叫沈老师是为你好。”
夏珞宜微微一愣,沈雪怜接着说道:“如果你以后真的选上了什么项目,你希望别人说你是靠关系吗?”
夏珞宜顿时一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雪怜已经关上了门。
尊重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自己赢得的。既然这些人这么肆无忌惮,她又何必忍气吞声。
外面的说话声不大,沈雪怜也没耐心细听。她坐在床边,脑子里琢磨着离开时要带哪些必备又实用的东西。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关门声,应该是夏珞宜走了。
很快,裴晋白推开卧室的门,他的神情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说道:“你刚才不该那么对珞宜说话,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敏感得很。”
沈雪怜原本正忙碌地做着手中的事,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表情平静,目光直直地看向裴晋白,询问道:“我说的哪句话让她不舒服了,需要我去道歉吗?”
裴晋白没想到沈雪怜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想起沈雪怜特地带回来的红烧肉。
那红烧肉色泽红亮,香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他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他连忙说道:“不用,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你出来吧,我把菜热一热,咱们俩一起吃。”
沈雪怜眼中浮现出一丝讥讽,就像藏在深处的锐利锋芒。
她刚要张嘴说话,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雪怜同志,你家里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5章
沈雪怜和裴晋白匆匆忙忙地赶回沈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沈父正躺在床上,他的手上打着厚厚的石膏。
那石膏白得刺眼,显得格外沉重。
沈雪怜顿时觉得鼻尖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就操作机器失误了呢?”
平日总是不苟言笑的沈父,此时神情变得格外柔和。
他轻声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就是轻微骨裂,养个把月就好了。”
沈母也在一旁连忙解释:“哎呀,吓到你们了吧。我当时也是搞不清状况,才让人去通知你们。”
沈雪怜揉了揉眼睛,坚定地说:“这么严重的事,当然应该通知我。”
她转头看向裴晋白,认真地说:“我不放心,今天我就住在家里,方便照顾我爸。”
裴晋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说道:“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收拾东西,再拿点肉票和钱,给爸多买点东西补补。”
沈母看着两人的样子,一脸欣慰地说:“没事,我忙得过来。”
这时,隔壁的大胖小子来敲门了。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沈爷爷沈奶奶,明天中秋,我爷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
沈母热情地去招呼那小孩,脸上满是慈爱。
她把小孩送走后,又看向沈雪怜。
笑着说道:“你们小两口结婚也快三年了,什么时候生个孩子?之前晋白说是等雪怜上完大学再考虑,现在也差不多了吧?”
闻言,沈雪怜身体瞬间一僵,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公派留学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爸妈,原本打算中秋回来过节的时候再提。
可她没想到沈母会突然提起生孩子的话题。
周围那些结婚两三年的,好多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妈了,沈母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沈雪怜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边的裴晋白。
裴晋白似乎也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他镇定下来,说道:“我和雪怜会努力的。”
得到想要的回答,沈母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又聊了两句,裴晋白就回去给沈雪怜收拾东西了。
裴晋白一走,沈雪怜才鼓起勇气看向父母。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要公派留学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父沈母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
沈母先开口问道:“雪怜啊,你怎么突然有要出国的想法啊,你走了,晋白那孩子怎么办?”
沈父想得更多,他沉着脸,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是不是那小子对你不好,你告诉爸,爸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好欺负的。”
沈雪怜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她不想让父母操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说道:“我这是响应国家号召,等学成归来就能为祖国多做贡献,你们难道不支持吗?”
“至于晋白那里,我都会处理好的。”
沈父看着沈母仍旧担忧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轻轻拍了拍沈母的肩膀,宽慰道:“雪怜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你就放心吧,她心里都有数呢。咱们呀,就别跟着瞎担心啦。”
沈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是咱们的女儿,我这心里呀,总是忍不住惦记。”
沈父笑着摇摇头:“你呀,就是太爱操心。雪怜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便是中秋佳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饭后,裴晋白便过来接沈雪怜一起回去。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裴晋白上了床,十分自然地伸手将沈雪怜抱进怀中。沈雪怜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喷洒在自己脖颈上那滚烫的呼吸,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从何时起,对于这些亲密接触,她的心里竟变得抵触起来。她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裴晋白低沉的嗓音已经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我觉得妈说得对,雪怜,我们要个孩子吧。”
沈雪怜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了,曾经,她很多次梦到跟裴晋白有个可爱的孩子。可现在,那些憧憬早已消失不见。
她皱了皱眉头,将裴晋白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轻拿开,随口找了个由头:“孩子的事情急不来,我这两天累了,先休息吧。”
背后的人沉默了很久,沈雪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过了好一会儿,裴晋白才缓缓说道:“都听你的。”
沈雪怜暗暗松了口气。
没多久,裴晋白又接着说道:“今天看见我战友家的小子了,那孩子呀,调皮得很,一点也不听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接着又说:“但我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个孩子也不错,家里能热闹不少呢。”
他难得分享他在部队的事情,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沈雪怜恍然,难怪昨天他回答沈母的时候,明显还是有着应付的意思在,今天就改变了想法。
她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轻声说道:“以后会有这样的生活的。”
只是在她心里默默想着,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不会是她。
第6章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沈雪怜除了在学校上课,更多的时间都是回家陪着父母。
她总是陪在父母身边,陪他们聊天,帮他们做做家务,享受着这最后的温馨时光。
莫名的,裴晋白休息的时间多了起来。这天,他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接沈雪怜下班。
两人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吃饭。他们给了钱和票,打好饭,刚在食堂的角落里坐下没多久。
突然,夏珞宜的声音欢快地响了起来:“晋白,沈老师,我可以坐这里吗?”
沈雪怜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说道:“这里是公共场所,珞宜同志想坐哪里都是可以的。”
裴晋白自然也没有拒绝,笑着说道:“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吧。”
夏珞宜欢欢喜喜地坐下,眼睛亮晶晶的,状似无意地说道:“前几天晋白跟我说沈老师心情不好,还专门请教我要怎么办呢。现在看到你们一起吃饭,我可太开心了。”
沈雪怜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缓缓抬眸看去,对上夏珞宜眼中潜藏的得意。
她在心里暗自思索,这是在告诉自己,这几天裴晋白的转变,是因为她吗?
沈雪怜礼貌地颔首,淡淡地说道:“那谢谢你了。”
夏珞宜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既然你们和好了,晋白说好的谢礼什么时候给我?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裴晋白看了眼身旁的沈雪怜,解释道:“她说学习起来老是忘记时间,我就答应送她一块上海牌手表。”
沈雪怜笑了笑,大方地说道:“都是用你工资买的,不用跟我报备。”
裴晋白动了动唇,又看向夏珞宜,故意板起脸说道:“你这丫头急什么,我已经托去上海的朋友带了。”
沈雪怜坐在食堂的餐桌前,目光没有去看对面两人的互动。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涌动,只是默默收了餐盘,轻声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裴晋白见她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也吃好了。”
两人并肩从食堂走了出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恰好这时,沈雪怜的一个女同事迎面走来,她眼睛一亮,打趣道:“裴团长这是知道雪怜要走了舍不得,天天来陪着呢?”
沈雪怜脸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回应道:“是啊。”
那女同事笑着点点头,便走远了。
直到那同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裴晋白才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沈雪怜,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你要去哪儿?”
沈雪怜语气淡然,就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有个项目要跟其他学校交流,要出差一阵子。”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出差情况,裴晋白便也没有怀疑,微微松了口气。
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要去多久?东西有没有收拾好?”
沈雪怜听到他的话,指尖不自觉地一蜷。
凭心而论,其实裴晋白是个挺好的丈夫。平日里,他也会关心她,支持她的事业。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涉及到夏珞宜。
想到夏珞宜,沈雪怜心尖那最后一丝不舍也渐渐消散。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清楚,要看到时候的情况。”
第二天,下课后的沈雪怜回到办公室。
一个出差回来的男同志正和其他同事聊天,看见沈雪怜进来,开玩笑道:“真羡慕雪怜同志的魄力,说申请公派就申请了。雪怜同志,你爱人难道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另一个同事也跟着说道:“对啊,原本我也想着申请呢,但一想到要跟我爱人远隔重洋几年,通信也困难,就放弃了。”
沈雪怜一怔,思绪飘回到一年前。
其实一年前她就有了公派的机会,但当时她也是顾念着裴晋白,放弃了那一次机会。
这时,昨天在食堂前遇见的那个女同事开口了:“这算什么问题,我昨天还看见雪怜同志她爱人特意过来陪她一起吃饭。”
接着又说道:“两人可恩爱了,肯定是不怕的,你说是吧?雪怜同志。”
足够相爱,这些确实都不是问题。
但最大的问题也是,他们已经不再相爱了。
沈雪怜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挤出一个笑容,转移话题道:“离开前我请大家吃个饭吧!”
一行人听了,都来了兴致,风风火火地来到国营饭店。
还没进去,突然有个女同事拉住沈雪怜,语气古怪,眼睛盯着坐在玻璃窗前的两个人影:“雪怜同志,那是不是你们家裴团长和那个叫夏珞宜的学生?”
第7章
那两人坐在玻璃窗前,不知在聊些什么,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雪怜这边。
沈雪怜看着那谈笑风生的两人,心里一阵刺痛,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转头。
她笑着对同事们说:“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小姑娘害羞,我们人多就不去打招呼了。”
她说着,招呼同事们进了包间。
在关门的瞬间,她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夏珞宜娇嗔着抬手拍了下裴晋白,她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漂亮的女表。
沈雪怜垂下眼眸,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包间内,几个同事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一个同事说道:“等雪怜同志再回国,应该直接就去科研所了吧?”
另一个同事马上接话:“那是,到时候雪怜可就是技术人才,是要为国做贡献的!”
沈雪怜坐在国营饭店里,热闹的氛围如温暖的潮水,渐渐将她包围。
她原本心中萦绕着即将离别的惆怅,此刻也被这股热情冲散了些许。
她那双眼睛,宛如澄澈的琉璃,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沈雪怜挺直了腰板,坚定地说道:“我一定努力把老美的技术学回来!绝对不负同志们的期望。”
这时,一位男同志双手稳稳地端起搪瓷杯,大声说道:“来来来,以茶代酒,祝雪怜同志前程似锦!”
沈雪怜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应道:“谢谢大家,我一定会加油的。”
她心里想着,自己的未来,定会如同想象中那般,繁花似锦。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因为裴晋白而暗自伤神、顾影自怜。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沈雪怜和同事们走出了国营饭店。
刚一出门,沈雪怜就和迎面走来的裴晋白撞了个正着。
她一下子愣住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裴晋白连忙解释道:“我刚才看见你跟同事们一起吃饭了,怕打扰你们,就一直在外面等着,接你一起回家。”
沈雪怜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同事们就开始起哄了。
一位女同志笑着说:“裴团长真是贴心啊,哪里像我们家那口子,说话做事从来不分场合。”
另一位同事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裴团长就是细心。”
沈雪怜生怕他们多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急忙伸出手,拉住裴晋白的手腕。
她急切地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两人走到街道上,沈雪怜松开了手。
裴晋白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伸手,回拉住沈雪怜的手。
沈雪怜有些不解,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裴晋白微笑着,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
他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精致的女式手表。
这块手表跟夏珞宜那块略有不同,但同样美丽。
裴晋白温柔地说:“今天刚到的,我让人也给你带了一块。”
沈雪怜怔怔地看着手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心里冒出好几个疑问,想问这是顺便带的,还是夏珞宜挑剩下的。
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轻声说道:“谢谢,很漂亮。”
裴晋白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说道:“那我给你戴上。”
沈雪怜没有拒绝,她微微抬起手。
裴晋白小心翼翼地拿起手表,轻轻戴在沈雪怜的手腕上。
路过照相馆的时候,裴晋白突然来了兴致。
他眼睛发亮,对沈雪怜说:“雪怜,我们拍张照吧?”
沈雪怜听到这话,脑海中蓦地回想起过去的时光。
结婚这几年,她跟裴晋白只有一张合照。
那还是当初领结婚证的时候,她拉着裴晋白过来拍的。
现在裴晋白拉着她再拍一张,这算不算是给他们这场婚姻画上一个句号呢?
有始有终,挺好的。
沈雪怜点了点头,说:“好。”
可他们还没走进照相馆,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尖叫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夏珞宜被一辆二八大杠撞了,正躺在地上。
沈雪怜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这人一直跟着他们。
裴晋白立刻松开沈雪怜的手,着急地说:“我得过去看看,雪怜,过两个月正好是你的生日,到时候我们再来拍好吗?”
说完,他也不等沈雪怜回答,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夏珞宜跑了过去。
沈雪怜就这么被他扔在了原地。
许诺的是他,失约的还是他。
沈雪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腕。
手上的表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那滚烫的感觉一直贯穿到心脏。
下一瞬,沈雪怜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释然:“裴晋白,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第8章
沈雪怜的声音很轻,如同微风中的细语,散在风里。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这句话。
最后,沈雪怜一个人默默地回了大院。
裴晋白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沈雪怜正坐在床边,认真地整理着行李。
他站在衣柜前,看着空了不少的衣柜,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空荡荡的部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他提高了音量,满脸疑惑地说道:“不是说就去交流几天嘛,用得着带这么多衣服啊?”
沈雪怜正专注地叠着衣服,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
她一边认真地叠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听说那边气候多变,我多带点衣服,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她心里怕裴晋白再继续追问,赶紧转移了话题。
眼睛看向裴晋白,关切地问道:“珞宜同志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一说起夏珞宜,裴晋白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了。
他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些许担忧:“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擦伤不少。她这人最爱美了,当时哭了半天呢。”
他回答完之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赶忙解释了一句。
眼神有些躲闪,说道:“珞宜从小就娇气,出了这样的事,她被吓到了,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
沈雪怜将编织袋的拉链缓缓拉上,那拉链的声音仿佛隔绝了裴晋白的目光。
她平静地说:“你跟珞宜同志从小一起长大,有深厚的情分。她现在受了伤,你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
裴晋白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雪怜,你好像不一样了。”
沈雪怜微微抬头,问道:“哪里不一样?”
裴晋白笑着说:“好像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沈雪怜只是轻轻勾了勾唇,并没有接话。
裴晋白又接着说道:“时间是两天后吗?到时候我送你。”
沈雪怜眼眸一闭,脑海里瞬间闪过裴晋白刚才毫不犹豫放开她手的画面。
她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裴晋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即便夏珞宜伤得并不重。
裴晋白还是每天都去看她。
一会儿说是去给她送药,一会儿又说夏珞宜因为疼哭闹不止。
沈雪怜每次都表示理解,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深夜。
沈雪怜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推自己。
耳边还传来大院里其他人家嘈杂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裴晋白已经起了床。
裴晋白一脸焦急地说:“雪怜,有个紧急任务我必须要去,明天不能去送你了,等你回来……”
沈雪怜赶紧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关系。任务重要,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裴晋白有些愧疚地说:“好,等你回来我一定去接你。”
说完,裴晋白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直接离开了。
沈雪怜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她心里想着,虽然早就对他的承诺不抱任何期待。
但有时候,她也会想,裴晋白真的就不能让她猜错一次吗?
可永远,永远没有例外。
第二天一早,学校就派人来将沈雪怜的行李搬走了。
她最后一次坐在客厅的桌前,看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然后在申请人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张薄薄的纸,即将结束她与裴晋白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缓缓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轻轻地压在协议书上。
随后,沈雪怜起身离开。
她站在家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几乎由她一手装扮成现在这样的房子。
眼神里有一丝留恋,也有一丝决绝,然后缓缓将门关上。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裴晋白,再见。”
……
两个小时后,首都机场。
公派留学生的负责人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眼神里满是欣慰。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各位同志们风华正茂,志向高远。遥祝诸君此去乘风破浪,扶摇直上九万里,学成归来,建设中国。”
沈雪怜等泪光盈盈,抬手敬礼,坚定地说道:“定不负祖国所托!”
他们这批公派留学生将在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远渡重洋抵达美国的旧金山机场。
飞机起飞那刻,沈雪怜在天上透过眩窗看见了天安门广场。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心里想着:她愿以身为剑,铸造共和。
此去经年,但行前路,无问西东。
第9章
一月后。
裴晋白完成任务,风尘仆仆地回到军区大院。
按道理来说,他们出任务回来的日期会提前通知到军属。
沈雪怜向来重视这件事,以往每次他出任务回来,她都会早早地在大院门口等着。
她长得漂亮,身材高挑,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每一次,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看见她那熟悉的身影。
可这一次,他在大院门口等着的军属里仔细扫了好几圈。
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去其他学校交流还没有回来吗?”裴晋白皱着眉头,心里这样想着。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心慌,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这一次的任务,在那些漫长的夜晚,其他几个战友总是会兴致勃勃地聊到自己的家庭。
有的说妻子做了好吃的等他回去,有的说孩子又学会了新东西。
而他总是默默地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情况。
回想起这段日子,他发现沈雪怜变了很多。
以前她总是热情地跟他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可最近却变得沉默寡言。
他确实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夏珞宜身上了。
夏珞宜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对她多了一些关心。
有一次,夏珞宜生病,他忙前忙后,却忽略了沈雪怜也在感冒。
可雪怜才是他的妻子,是他要共度余生的人。
他最应该关心和好好呵护的,该是雪怜才对。
他心里一阵懊悔,迫切地想要回来,想要跟她亲口认个错。
他在心里暗暗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糊涂。
“晋白!”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裴晋白精神一震,猛地转头看去。
眼里原本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可瞬间就只剩下失望。
夏珞宜从人群中欢快地跑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来到他的面前。
她双手挥舞着,兴奋地说:“晋白你终于回来了!”
裴晋白顾不上寒暄,连忙问道:“雪怜呢?”
夏珞宜脸色一僵,眼神有些闪躲,说道:“不清楚,我也很久没看见她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裴晋白此时并没有耐心跟她多说什么。
他眉头紧锁,疲惫地说道:“我很累了,有什么都过几天再说吧。”
说完,他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子。
走到门口,他发现门上了锁。
他心里愈发不安,心跳也加快了。
他急忙掏出钥匙,手微微颤抖着,将门推开。
一进屋,肉眼可见的,桌子凳子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那灰尘轻轻一吹,就会扬起,彰显着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的事实。
沈雪怜确实还没有回来。
裴晋白努力按耐住自己心里的不安,提着包走进了房子。
他的视线一矮,就看见了桌上女士手表压着的一张纸。
他的心脏狠狠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
他大跨步走过去,脚步又急又重。
伸手扫开手表,眼睛紧紧盯着纸上的内容。
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后,他顿时瞳孔一缩。
白纸上,是手写的一份离婚协议。
而右下角,是沈雪怜的签名。
娟秀清丽,是他熟悉的沈雪怜的笔迹。
这一瞬,裴晋白只觉得有一道雷劈下,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沈雪怜要跟他离婚!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复下来。
出任务前那半个月的记忆涌现,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那些他曾有过怀疑的地方,如今再想起来。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告诉他一个答案——
什么项目交流都是骗人的,沈雪怜早就有了要离开的想法!
那她现在在哪,回沈家了吗?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连日奔波的疲累。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又转身出了门。
一路直接来到了沈家。
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几息。
心里有些紧张,手在身前不自觉地捏紧又松开。
但他还是抬手敲响了门,大声喊道:“雪怜?”
“雪怜!”
裴晋白站在门外,大声呼喊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在寂静的门外回荡。
“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隔着一道紧闭的门,那音色有些模糊,听不太清楚。
等待里面的人来开门的时间其实很短。
可裴晋白却觉得,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之久。
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仿佛有只小兔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很快,那扇房门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第10章
不是沈雪怜。
裴晋白的心瞬间就像坠入了冰窖,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嘴唇动了动,喊道:“妈……”
沈母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连忙将他迎进了家里,热情地说:“快进来吧,不过年不过节的,你怎么到这来了。”
说着,她转身走向暖水壶,拿起暖水壶,给裴晋白冲了一杯糖水。
热气腾腾的糖水在搪瓷杯里冒着热气。
裴晋白垂着眼,看着那杯糖水,慢慢喝着。
糖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胃一点点暖起来。
可他心脏处却依旧一片冰冷,仿佛被一层冰霜覆盖着。
他端着搪瓷杯,开口的声音已然沙哑:“妈,能不能让雪怜出来见我?”
沈母的神情变得疑惑起来,皱了皱眉头,问道:“她不是公派留学了,怎么出来见你?”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裴晋白瞬间紧绷起来的脸。
她轻声问:“雪怜那孩子没跟你说?”
沈母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么轻柔,就像春风拂面。
可在裴晋白听来,却像是将他架在火上烤,让他难受极了。
出国的事情,沈雪怜一个字也没跟他提。
这只能证明她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他!
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将沈雪怜要跟他离婚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一口一口地将杯中的糖水喝完。
喝完后,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回正常的样子,说:“是我出任务太累了,都忘记她已经出国了。”
“妈,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听着他的回答,沈母松了口气,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你们感情那么好,我就说嘛。”
裴晋白满心苦涩,就像吃了黄连一样。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然后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已经入秋了,阳光并不刺眼。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暖不进他心里。
裴晋白的拳一点点攥起,手臂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吸得很猛,然后再缓缓吐出。
他轻声说:“沈雪怜,我会等你回来。”
……
1986年一月。
将近年关,沈雪怜终于完成学业归国。
她心里想着,要给爸妈一个惊喜。
所以,她没有透露自己要回来的消息。
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家门口。
她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那里正在剥蒜的裴晋白。
他低着头,专注地剥着蒜,灯光洒在他的身上。
沈雪怜从来没有想过回来之后还会再见到他。
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的行李都差点掉了。
听见动静的裴晋白抬头看过来,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也愣住了,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这三年多来,他在无数个夜晚梦见她回来。
就跟现在的场景一样,他常常在梦里笑醒。
他看着眼前的沈雪怜,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恰好在这时,沈母擦着手上的水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说:“晋白你的蒜剥得怎么样了?”
说完,她也愣在了原地。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激动地喊了一声:“雪怜?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声,成功让相顾无言的两人回过了神。
沈母连忙上前,接过沈雪怜手里的行李。
她半是责怪半是开心地说:“你这孩子,要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爸出去买东西了,马上回。”
“哦对,你们小两口这么久不见,肯定有好多话想说呢。”
沈母脸上挂着笑呵呵的神情,眼睛里满是慈爱,“你们先好好聊聊,我再多炒两个菜。”
说着,她便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返回了厨房,厨房里很快传来了切菜和炒菜的声音。
裴晋白沉默着,目光落在沈雪怜脚边的行李上。
他弯下腰,一只手提起一个大行李箱,另一只手则拿起几个小包裹,动作熟练而自然。
他脚步沉稳地朝着房间走去,将行李一一搬进了房里。
客厅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时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裴晋白站在客厅中央,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说。
他嘴唇动了动,可一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那些话在喉咙里打转,就是说不出口。
跟他不一样,沈雪怜的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她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爸妈坦白他们之间的事情。
当时,她怕爸妈担心,没敢说要跟裴晋白离婚的事。
现在看来,这几年裴晋白也没跟他们提过。
这种怪异的氛围,就像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着整个客厅。
一直持续到这顿晚饭吃完。
沈雪怜突然抬起头,看着裴晋白,认真地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11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洁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像是给世界铺上了一层银霜。
道路两边,还有着未化完的雪迹,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裴晋白和沈雪怜并肩往外走去,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两人走了不短的距离,沈雪怜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裴晋白,我们已经离婚了。”
裴晋白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想过很多次,再遇见她会对自己说什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他的眸子瞬间黑沉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和不解。
他紧紧地盯着沈雪怜,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没签字。”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再说,我是军人,结婚离婚都要打报告申请。直到现在,我们之间的婚姻,还是存在的。”
沈雪怜沉默了一瞬,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裴晋白的眼睛。
“可裴晋白,没有感情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说话间,她呵出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遮住了她的神情。
但裴晋白能想象到,此时她的脸上,应该只有淡然。
那淡然的神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了裴晋白的心。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苦涩的感觉瞬间蔓延到舌尖。
他的喉头发紧,声音也变得涩然:“怎么会没有感情?我喜欢你,你也……”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沈雪怜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带着一种决绝。
“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只是牢笼。”她又补充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厌烦。
裴晋白的脸色瞬间一白,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这几年,他时不时就会来沈家陪着沈父沈母。
他知道他们一直有在跟沈雪怜通信,自己也是这样,偷偷得知了沈雪怜在国外的地址。
他给她写了很多次信,每次写信的时候,他都写得很认真,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她的思念。
可从来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如今从她口中听到“牢笼”这两个字,他便知道,沈雪怜那么想跟他划清界限,那些信,可能她还没拆开就扔掉了。
他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挖去一块,疼得他浑身发颤。
明明痛到了极致,他反倒是笑了出来。
那笑容有些扭曲,带着一丝悲凉。
他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离婚的。”
说完,他就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直接离开。
沈雪怜抿了抿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也转身,朝着沈家走去。
在家坐立不安的沈母和沈父见她回来,沈母立马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雪怜,你如实跟妈说,你跟晋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几年她早就感觉到不对了。
她一直有在跟沈雪怜通信,可这么多封信件里,沈雪怜从来没有提及过裴晋白。
这太不正常了。
但裴晋白又时常来看她,每次都是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沈母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可今天沈雪怜回来,跟裴晋白完全不像分别多年的夫妻。
他们之间的那种陌生和疏离,让沈母心里一紧,她便知道,这两个人是出问题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沈雪怜站在客厅中央,微微顿了一下,眼神坚定,然后缓缓说出了实话:“我跟裴晋白离婚了。”
其实,虽然裴晋白到现在还没有签字,但她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沈父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听到这话,报纸“哗啦”一声从手中滑落。
沈母原本在一旁整理水果,动作猛地一僵,水果“咕噜咕噜”地滚了一地。
两人都被她这句话震得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沈父才回过神,声音有些发颤地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雪怜看着爸妈震惊的模样,心里明白这一关不好过。
她咬了咬嘴唇,只好避重就轻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下。
念着夏珞宜毕竟是个女同志,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她跟裴晋白纠缠的事。
“爸,妈,我已经长大了。”沈雪怜走上前,拉着爸妈的手,认真地说,“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就别担心我了。”
“我跟裴晋白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她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疲惫,“再纠缠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沈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父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雪怜知道,要给他们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借着整理行李的由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让沈母这么在意。
半夜,沈雪怜觉得口渴,便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喝水。
当她路过爸妈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声音,时高时低,听不真切。
沈雪怜心里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卧室门口走去。
她站在门口,刚想抬手敲门问问,却先听到里面传出交谈的声音。
房间内,沈母眼睛哭得红红的,肿得像核桃一样,抽抽搭搭地说:“雪怜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有什么事不能跟晋白好好解决的,非要闹到离婚这样的地步?”
沈父坐在一边,伸手拍了拍沈母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哭了,女儿有她自己的想法……”
“你说得轻巧!”沈母一下子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我心疼啊!我家雪怜这么好,却离了婚,以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要是生病了,连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
门外,沈雪怜听着妈妈的话,心里一阵酸涩。
她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去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就回了房。
钻进被窝,被窝依旧温暖,可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之前她不愿意跟沈母说离婚的事情,就是担心沈母会这么想。
现在的人虽然也有离婚的,可那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的夫妻就算有什么问题,也都是忍一忍,就这么过了一生。
而离婚,很可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沈雪怜能理解沈母的想法,可她不想自己就这么委屈下去。
难道要一直看着裴晋白跟夏珞宜那么不清不楚下去吗?她做不到。
这几年,她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至于沈母那里,她相信时间长了,妈妈也能想明白的。
第二天,沈雪怜起床后,看到沈母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沈雪怜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也没挑破。
她简单地吃了早饭,就出了门。
离开北京几年,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想知道北京都有了些什么变化。
走在街道上,政策的开放让这里热闹了许多。
街道两边的摊贩更加多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
“卖糖葫芦嘞,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新鲜的蔬菜,便宜卖啦!”
除了国营的商店,一些自营的店铺也多了起来,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路边的茶馆中,一些老人正围坐在一起聊天。
“老张,你最近身体咋样啊?”
“还行,就是老毛病时不时犯一下。”
还有人在下棋,棋盘边围了不少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这步棋走得妙啊!”
“哎呀,这可失策了。”
这样的画面很美好,沈雪怜看得入了神,一时忘了时间。
直到,她下意识地走到了北京大学的门口。
跟记忆中相比,北京大学也有了很多的改变。
第12章
学校里的建筑重新修葺过,看起来焕然一新。
崭新的墙壁洁白如雪,窗户明亮得能映出人的影子。
里面往来的学生明显更多了,校园里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学生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校服,脸上洋溢着朝气与活力。
沈雪怜正要进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丝急切。
她转身,就看见夏珞宜朝着她走了过来。
夏珞宜脚步匆匆,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夏珞宜的表情有些奇怪,眉头微微皱着。
她看着沈雪怜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怨,那怨恨仿佛要溢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质问:“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在校园的空气中回荡。
沈雪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国家送我出去学习,我学成肯定是要回来报效国家的。”
沈雪怜认真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有什么不对吗?”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
“昨天你是不是见到晋白了,所以他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夏珞宜紧紧盯着沈雪怜,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夏珞宜横眉冷竖,双手叉腰。
她的表情十分愤怒,仿佛沈雪怜犯了天大的错。
“沈雪怜!既然你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提高了音量,周围的学生都被吸引了目光。
“你就这么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周围的人被她的声音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大家交头接耳,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她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也应该清楚。”
她凑近沈雪怜,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如果不是我当年下了乡,晋白根本不会娶你!”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满是不甘。
“就算你现在又回来死缠烂打也没有用!”
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沈雪怜看着她,若在三年多前。
那时的她性格柔弱,肯定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但她也不想知道这几年夏珞宜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夏珞宜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她更不想在这里争论些什么。
这种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夏珞宜,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人是裴晋白。”
沈雪怜平静地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你应该去劝他。”
她看着夏珞宜,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漠。
夏珞宜一愣。
她没想到沈雪怜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沈雪怜没管她什么反应,说完就走进了学校。
第13章
沈雪怜跟学校的领导以及几个朋友都打了招呼。
她微笑着,热情地和大家寒暄。
校领导还热情地请她继续回来教课。
领导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沈老师,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
领导亲切地拍了拍沈雪怜的肩膀。
她没有拒绝。
沈雪怜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但念在她年后还要进入研究所工作。
她只能有时间的时候才能回学校上一堂课。
“我会尽量安排时间的。”
沈雪怜认真地说道。
她在国外学的那么多知识,既然回来了。
也应当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我想把所学的知识传授给学生们。”
沈雪怜眼中闪烁着光芒。
这几天,沈雪怜都在逛她比较熟悉的地方。
她慢悠悠地走着,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总的来说,跟几年前比,北京有很大的变化。
街道变得更宽阔了,高楼大厦林立。
但也还能看出记忆中的样子。
一些老建筑依然保留着,散发着岁月的韵味。
更令她惬意的是,这几天。
她没有再见到裴晋白和夏珞宜。
“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沈雪怜心里想着,嘴角微微上扬。
她以为,从此就能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下去。
但这天陪沈母一起置办年货的时候。
商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刚好碰上了裴母。
裴母穿着一件华丽的大衣,气质高雅。
见到沈雪怜,裴母的脸色也有些诧异。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一丝惊讶。
她看了一眼沈母,才道:“雪怜,我们能聊聊吗?”
裴母的语气很温和,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雪怜……”
沈母有些紧张。
她轻轻拉了拉沈雪怜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沈雪怜拍拍她的手背:“妈,没事的。”
她温柔地安慰着沈母。
“你先逛逛,我们谈完了就来找你。”
沈雪怜微笑着,让沈母放心。
茶馆中,沈雪怜给裴母倒了一杯热茶。
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然后就等着她开口。
她静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
裴母捧着茶杯暖手,茶杯在她手中显得很小。
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她。
裴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严肃。
“雪怜,听珞宜说,你要跟晋白离婚?”
裴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质问。
沈雪怜点头:“是。”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裴母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为什么?我家晋白哪点不好?”
裴母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沈雪怜淡淡一笑:“都挺好的,但不适合我。”
她的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坚定。
也不知道是那一句惹怒了裴母。
裴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突然冷笑一声:“是啊,不适合你了。”
“你出国留学这么多年呐,他可是就这么一个人等了你整整这么多年啊。
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眼界倒也跟着高了,居然就看不上我家晋白了。
当初你们要结婚的时候……”
“妈!”
沈雪怜面色凝重,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决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夏珞宜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我从来就没有让裴晋白等我。”
说完,她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似乎想借此润一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稍作停顿后,她又继续说道:“出国之前,我就已经签下了离婚协议。
是裴晋白一直拖着,没有签字。”
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扰:“为此,我也很是困扰。
我知道您是心疼裴晋白,可他所做的这些,真的并非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您也说了,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最开始您可是不同意的。
是裴晋白一直坚持,您才不得不勉强同意了这桩婚事。
我也打从心底感谢您对我的诸多照顾,但是,有些事情我实在是由不得自己不计较。”
裴母听了,沉默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久到她手里杯中的茶水完全冷了下来。
她才缓缓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你是在计较珞宜跟晋白的事情?
可他们从小就是这样相处的,你又何必因为这些小事生气呢?”
可沈雪怜偏偏不认为这是小事。
两方的观念截然不同,沈雪怜心里清楚,跟裴母也没有再多说下去的必要了。
她站起身,态度坚定地说道:“总之,我已经决定好了。
希望您能好好劝劝您的儿子,让他早日签字。
从此我们婚嫁自由,各不相干。”
说完,她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可一转身,就看见几米远外,裴晋白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身着笔挺的军大衣,看样子像是刚从军区出来。
他那双眼睛黑沉得如同没有星星的夜空,一丝光亮也没有,就像是一团黑色的漩涡,仿佛要将她卷入其中。
裴晋白动了动唇,轻声唤道:“雪怜……”
沈雪怜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裴晋白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拉住她,手都已经微微抬了起来。
但理智最终还是让他压下了自己的这个动作。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雪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茶馆门前。
裴母在一旁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说道:“爸说你出来置办年货,我来帮你提东西。”
说着,他便弯下腰,将她脚边的货物都提了起来。
裴母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跟着他走出茶馆,上了停在路边的红旗车。
在就要到家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儿子,我觉得雪怜刚才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既然你们已经过不下去了,那就分开算了。
你还这么年轻,就算离了婚,也还可以再娶。
妈觉得珞宜就不错,知根知底的。
我以前就挺满意她的,要不是……”
说到这里,裴母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要是你不喜欢珞宜,妈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些优秀的姑娘。
肯定有你满意的。”
裴晋白沉着眸子,没有接话。
第14章
后面裴母越说越离谱,那些话语如同尖锐的针,一根一根地刺进裴晋白的心。
他终于沉着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
裴母原本还张着嘴,想要继续说下去,可裴晋白这一声吼,就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她后续的话全部堵在了口中,她愣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从这天之后,一直到过年,沈雪怜都没有再见到裴晋白。
夏珞宜和裴母的身影,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一的早晨。
沈雪怜正在屋里,突然听到沈家的门被敲响。
她心里一动,赶忙走过去打开门。
可是,门外却没有人影。
只有门口的地上,堆着一堆东西。
沈雪怜站在门口,粗略地看了一眼。
一眼就能看到其中的几罐麦乳精,那麦乳精的罐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还有几条肥瘦相间的猪肉,猪肉的颜色红得鲜艳。
另外还有一些包得严实的东西,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沈雪怜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裴晋白送来的。
说不定,现在他就站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个方向。
但这些东西她当然不会留。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便招手叫来了楼下正在玩的一个小少年。
小少年跑过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
沈雪怜笑着给了他一些跑腿费,还把地址告诉了他。
然后说:“小朋友,麻烦你把这些东西都给送回去。”
小少年接过钱,用力点了点头,说:“好嘞,姐姐!”
这个年,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沈家充满了欢声笑语,沈雪怜过得很舒心。
一直到初七,她要去研究所报道了。
在这期间,裴晋白都再没有出现过。
到了研究所,在最开始的一周,她都在适应新环境。
研究所里人来人往,各种仪器设备发出嗡嗡的声音。
她在各个科室间穿梭,熟悉着每一个角落。
等她完全适应了所里的环境,就有一个研究项目分配到了她的手上。
拿到项目资料的时候,她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这个项目的资料看了一遍。
这是一个和军方的合作项目,资料堆得像小山一样。
对她来说,虽然复杂,但并不算很难。
都清楚了之后,她直接来了军区,想跟这边的负责人见面聊聊项目的事情。
通讯兵带着她在军区里七拐八拐。
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一个个庭院。
最后,来到一个办公室里。
沈雪怜一推开门,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裴晋白,愣了一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快速地低头翻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眼睛快速地扫视着上面的字。
确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并不是裴晋白。
裴晋白看着她的动作,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前,给她倒了杯水。
然后走过来,把水递给她,说:“是我听说这个项目由你负责,才申请接手。”
沈雪怜皱了皱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裴晋白敛眸,轻轻喟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有些事情,我想要重新开始。”
沈雪怜听到这句话,手指下意识用力。
手中的资料瞬间皱了,就像她此刻有些慌乱的心。
当初她跟裴晋白感情有了进展,就是在她跟军方的一次项目合作中。
沈雪怜也是才发现,那段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楚。
跟这一次的项目一样,那一次的合作,也是对军方的一些设备做开发研究。
虽然当时她并非是项目负责的主要人员,但工作量一点也不少。
那时候,她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
跟裴晋白的相处,也特别的多。
那段时间,他帮助了她很多。
他会在她遇到难题的时候,耐心地给她讲解。
沈雪怜只是稍稍回忆了一下,就回了神。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纸张抚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讨论项目的事情,其他的,我并不想谈。”
裴晋白呼吸一滞,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瞬间,他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他坐回座位,认真地说:“对于此次项目,我们给出的材料中已经进行了全面的注解,要求也很详尽……”
沈雪怜心无旁骛,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快速地记录着。
将他所说的所有重点以及补充,全部记录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商谈结束,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第15章
裴晋白亲自驾车,将沈雪怜送到了军区门口。
车子稳稳停下后,裴晋白转头看向沈雪怜,脸上带着一丝期待,轻声说道:“现在公事已经谈完,我们也出了军区,是不是可以谈一谈我们之间的私事?”
沈雪怜原本打算直接拉开车门离开,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
她缓缓重新转过身,目光落在裴晋白身上。只见他面色平静,深邃的眼眸犹如一汪深潭,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不过,沈雪怜心里清楚他在想什么。她在心里暗自揣测,他大概认为,重新再走一遍以前的路,他们之间,就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沈雪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语气冷淡地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和谈工作时相比,她现在的态度近乎冷漠。那冰冷的语气,就像一阵寒风,让裴晋白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沉了沉。
裴晋白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努力按下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我们……一定要到这种地步吗?”
沈雪怜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淡淡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里的意思,裴晋白能很清楚地看明白,仿佛在问:“你觉得呢?”
这样的目光,如同柄锐利的剑,笔直地插入他的心脏。
曾经,他在战场上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时候,心情也没有此刻这般复杂。
裴晋白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缓缓说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
“我从来没有对珞宜产生过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对于我来说,她确实就是一个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
“可我知道,之前的我,确实有很多地方都做错了。”
“我不该过多地关注她,而忽略了你的感受。”
“更不该在你已经明确地表示不喜欢我这样的行为之后,还不以为意。”
“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我会对你好,事事以你的感受为先,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晋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紧张和希冀,仿佛在等待着沈雪怜的救赎。
沈雪怜却只觉得可笑,她冷笑一声,说道:“裴晋白,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谁对谁错这样的问题,你还是快点把字签了,以后你要如何,都与我无关。”
“还有,希望我们之间,除了工作的事,不要再有其他接触了。”
说完,沈雪怜不再犹豫,猛地拉开车门,转身大步离开。
裴晋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此时,寒风呼啸而过,轻易地透过军大衣,钻入他的骨头,让他冷得浑身发僵。
回到研究所之后,沈雪怜就根据跟裴晋白谈论的问题,开始四处找来更多的资料。
她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满了各种文件和书籍。她时而皱眉思考,时而奋笔疾书,完全沉浸在了工作之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实验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带着一点陌生的声音。
“沈雪怜?”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却格外清晰。
沈雪怜这才从一大堆的资料中抬起头来。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朝实验室门口看去。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愣了一瞬,惊讶地说道:“陆歧为?”
站在实验室门口,还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算起来虽然也有五六年没见,但我变了很多吗?”
沈雪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是我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他们并不算熟。陆歧为这个人很优秀。
第16章
当年,恢复高考的政策尚未落地。
他仅凭自身卓越的能力,就被直接推荐进入了北京大学深造。
沈雪怜初入北京大学不久,就听闻了那个专业成绩始终稳坐第一宝座的人。
那人便是陆歧为。
后来,她费尽心力,终于进入了学校的一个项目。
巧的是,陆歧为也在这个项目组里。
然而,即便同在一组,他们的接触却不算多。
因为那时的她,能力与他相差甚远。
每次看到陆歧为,她都会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以他为榜样,一步一步变得更强。
可惜,没多久,陆歧为就出国了。
此后,她再没听到过有关他的消息。
如今想来,他应该是回国之后,就进入了这个研究所。
只见陆歧为动作熟练地将手中的钢笔插入白大褂胸前的口袋。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在办公桌前停了下来。
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材料后,他笑着看向沈雪怜:“听说新来了一个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没想到会是你。”
接着,他又关切地问道:“怎么,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吗?”
研究所有给每个人分配房子,而且距离研究所很近。
沈雪怜近几天也搬到了那里。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埋在资料下的闹钟。
这才惊觉,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连忙开始整理桌上乱糟糟的材料,一边整理一边说:“确实太晚了,我都没注意时间。”
将各种文件都整理好后,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也这么晚?对了,我来研究所也好几天了,怎么今天才看见你?”
陆歧为耐心地解释道:“之前一直在进行一个秘密实验,没看见我很正常。”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现在实验结束,我就回来了,今天在做一些收尾工作,就晚了点。”
说完,陆歧为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说道:“虽然宿舍挺近的,但这么晚了还是不太安全,我跟你一起吧。”
沈雪怜没有拒绝,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们谈论着一些琐碎的小事,气氛倒也融洽。
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其实,沈雪怜有不少专业上的问题想要请教陆歧为。
可是,他一直都很忙。
哪怕是在研究所他的实验室,也很难找到他的身影。
而沈雪怜负责项目的启动,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其他事情。
裴晋白隔三差五就会来研究所。
之前的那次谈话,似乎起到了效果。
他没有再提感情上的事情,当然,也一直没提过离婚协议的事情。
他来研究所,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跟进项目进度。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
这天,裴晋白照例来到了研究所。
直到晚上,实验室的人都离开了。
他突然对沈雪怜说:“我的生日就要到了。”
沈雪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勾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签了那份离婚协议吗?”
接着,他又说道:“再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我就签字。”
第17章
“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沈雪怜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她轻轻点头,说道:“好,你生日那天想做什么?”
没想到有一天,
他竟然要用这样的方法,
才能换来和她单独相处一小段时间。
裴晋白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自嘲,
他轻声说道:“就陪我简单吃一顿饭就行。”
“行。”
沈雪怜淡淡地应了声,
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裴晋白生日这天,
她早早结束了实验室的事情,
和他一起回到了军区大院。
这个地方跟她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走进分给裴晋白的房子,
沈雪怜一下子就愣住了。
书柜中,磁带摆放得整整齐齐,
墙上贴着港城明星的海报,
桌上还摆放着永生花。
房子里干净整洁,
所有的摆设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裴晋白是那种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的人。
他们结婚之前,
这个家里只有必要的家具,
显得很是空旷。
结婚之后,
沈雪怜觉得房子里没有人情味,
便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把家里装扮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曾经幻想过,
能和裴晋白在这个房子里一直生活到老。
没想到她走了之后,
他一直维持着她在时的样子。
沈雪怜短暂地回忆了一下,
很快就回过神来。
裴晋白原本期待着,
能在她脸上看到想象中的神情,
可看到她的反应后,
他的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
“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
裴晋白扔下这句话,
就匆匆进了厨房。
没等多久,
饭菜就被端上了桌。
全都是沈雪怜喜欢的菜色。
对此,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多少能猜到裴晋白的想法。
他大概觉得,
她故地重游,
就能想起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从而回心转意吧。
可她只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等他签了字,
她就能真正解脱了。
这顿饭,
两人都吃得很沉默。
直到吃完,
裴晋白把碗筷收拾好,
重新坐到了沈雪怜的对面。
沈雪怜这才开口:“饭吃完了,字可以签了吗?”
裴晋白眼皮一颤,
声音沙哑地说道:“难道你就真的……”
说到这里,
他又闭上了嘴。
其实从她踏进这个家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
自己挽回不了了。
现在说什么,
好像都没有用了。
他只感觉心上好像漫了水,
窒息感紧紧包围着他。
可是,
他还是想做最后的挽救。
“我跟珞宜之间是清白的……”
沈雪怜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他把后面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只听她说道:“裴晋白,你也生过火吧?”
“再大的火,不往里添柴,是会熄灭的。”
裴晋白一怔。
沈雪怜的话,
把他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揭开了。
他一直都知道,
夏珞宜对自己的心思不止是对邻居家的哥哥。
沈雪怜说得没错,
如果夏珞宜对他的感情是烧得正旺的火,
那他的那些关心和照顾,
就是在往这堆火里面添柴。
这句话放在沈雪怜身上也一样。
火堆不维持,
甚至把它原有的柴拿走,
是会渐渐熄灭的……
裴晋白靠在椅背上,
眼中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凄然地笑了一声,
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沈雪怜离开时留下的那张纸。
纸张已经开始微微泛黄。
他把纸摊开在桌上,
凝视了一会儿上面沈雪怜的签字。
像是做下了决定,
他拿起了笔。
【离婚申请人:裴晋白。】
第18章
“结束了。”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裴晋白身上所有的力气。
“结束了……”他喃喃自语,怔怔地看着自己刚刚签下的名字。
此刻,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就在沈雪怜伸手来拿协议书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紧紧捏住了这张薄薄的纸。
沈雪怜投来不解的目光,那眼神里满是疑惑。
裴晋白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沉:“我还要提交给部队……”
见沈雪怜皱起了眉头,他赶紧又解释道:“你放心,既然是答应了你的事情,我裴晋白便不会反悔。”
他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苦涩:“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沈雪怜微微点头,轻声说:“那好,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我就先回去了。”
相比起裴晋白内心如刀割般的痛苦,此刻,沈雪怜只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甚至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挣脱了牢笼的小鸟。
就连走出大院的脚步,都无比的欢快,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愉悦的节奏。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大地。
风也还是带着寒意,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甚至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她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那些星星像镶嵌在黑幕上的宝石,一闪一闪的。
她忍不住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沈雪怜,你彻底自由了。”
感叹了这么一句,她就快步回了研究所的宿舍。
研究所分配的房子是标准的由办公楼改建的筒子楼。
那筒子楼看起来有些陈旧,墙壁上还有一些斑驳的痕迹。
刚到楼下,沈雪怜就看见了应该是刚从研究所回来的陆歧为。
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她礼貌地喊了一句:“陆歧为同志。”
本来还在思索着实验问题的陆歧为抬头,就看见沈雪怜站在那里。
筒子楼的楼下,为了方便,挂着一盏灯。
那灯的瓦数不大,光线也昏暗。
风一吹,灯泡晃动,明灭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
按理说,这样的灯光理应是让她的表情显得变化不定的。
可她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心情很好的样子。
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明媚,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实验上的难题好几天都没有攻克,他也因此一直有些困扰。
那难题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可在这一刻,那些烦恼好像都消失了。
陆歧为舒展了眉头,笑道:“真巧。”
打了招呼,两人一起往楼上走。
沈雪怜突然开口说:“对了,之前我有好几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陆歧为愣了一下。
几年前他跟沈雪怜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也是她捧着一本书过来找他解惑。
他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温和地说:“明天来我的实验室找我吧。”
沈雪怜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
到了自己的楼层,沈雪怜大大方方说了句:“回见。”
然后就转身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陆歧为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
第二天沈雪怜一直很忙。
她一会儿忙着整理资料,一会儿又去参加会议。
等到闲下来之后,她才发觉已经八点了。
沈雪怜突然想起了跟陆歧为的约定。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急忙拿起那本满是英文的书。
书的封面有些磨损,书页也有些卷边,看来她经常翻阅。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地就往陆歧为的实验室走去。
心里还在想着,可千万别让他等太久了。
当她走进实验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陆歧为的身影。
没想到他真的还在这里等她,他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沈雪怜有些不好意思,脚步变得有些迟缓。
她红着脸,慢慢走过去,轻声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书翻开,双手递了过去。
陆歧为抬起头,接过书,目光扫了一眼。
他轻轻挑眉,疑惑地问:“这跟你现在研究的项目可没有关系。”
沈雪怜笑了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有时间的时候,我也会自己学一些东西。”
“我很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觉得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陆歧为笑了一声,调侃道:“可你要问的问题,跟我学的专业也不搭边。”
“为什么觉得我能教你?”
沈雪怜一愣,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想:确实如此啊。
在她的固有印象中,陆歧为好像无所不知。
不管什么问题,问他好像都能得到答案,所以她也忽略了这一点。
第19章
陆歧为看着沈雪怜有些呆滞的表情。
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觉得她这模样有些可爱。
他接着说道:“不过,这些我刚好也知道一点。”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指着书页一处她做着标记的地方。
认真地说:“显性遗传因子……”
沈雪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集中精神。
她坐直了身体,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指的地方,认真听他的讲解。
陆歧为的声音清润好听,讲解更是简单直白。
每一个知识点都被他说得清清楚楚,沈雪怜听得很认真。
时间过得很快,半小时后,沈雪怜点了点头。
她兴奋地说:“我明白了,谢谢你,陆歧为同志。”
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书籍上的内容。
眸光晶亮,脸上满是收获知识的喜悦。
陆歧为看着她的侧脸,只一眼,就垂眸遮去了自己的目光。
他轻声说:“下次有不懂的我们可以讨论。”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腕上带着的手表。
发现时间不早了,便站起了身,提议道:“现在回家?”
沈雪怜的注意力这才从书上移开。
她连忙应道:“好。”
她轻轻地合上书,小心翼翼地把书放进包里。
然后快步跟上了陆歧为的脚步。
临近六月,天气早就逐渐暖和了起来。
出了研究所,外面的风带着几分暖意。
风轻轻地吹着,吹起了他们的衣角。
两人并肩走着,就着刚才的问题简单地讨论了几句。
“你觉得这个显性遗传因子在实际应用中还会有什么变化吗?”沈雪怜问道。
陆歧为想了想,说:“可能会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
一直走到筒子楼楼下,陆歧为突然停下脚步。
他的表情里带着一丝困扰,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沈雪怜也停下脚步,看着他,好奇地问:“什么忙?”
陆歧为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我有个侄女正在读小学。”
“下周要生日了,女孩子的喜好我也不懂。”
“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给她买个什么礼物比较好。”
这并不是什么很棘手的请求,沈雪怜也并没有拒绝。
她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什么。”
“但我可以帮忙做个参考。”
想着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她又道:“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友谊商店看看?”
陆歧为眼底泛着浅浅的光辉,他没有犹豫。
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当然好。”
到了自己居住的楼层,沈雪怜跟他分开之后。
她打开家门,走进了自己家。
即便夜深人静,窗外万籁俱寂,时间已经不早了。
可她并没有急着上床睡觉,而是轻轻翻开那本有些陈旧的书。
她拿起笔,将今天陆歧为所说的那些知识,一字一句认真地全部记了下来。
停笔之后,她单手撑在下巴上,眼神有些迷离,看着窗口摇曳的树影出神。
窗外,月光洒下,树影婆娑,映在床上,那形状就像招摇的鬼影,怪吓人的。
沈雪怜的脑子里也乱得出奇,像一团理不清的线。
一开始的时候,她在想书上刚刚记录的那些内容,那些知识仿佛在脑海里打架。
没一会儿,她就止不住地开始想到陆歧为。
陆歧为虽然嘴上总是谦虚地说着自己懂得的只有一点点。
“我知道的真没多少。”陆歧为当时笑着摆了摆手。
但从他讲解时专注的状态,眼里闪烁的光芒,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个方面研究得很深。
他一有空就钻研,这一点倒是跟她很像。
“我一闲下来就想看看这方面的书。”陆歧为曾这样跟她说。
而且,在回家的路上跟他的聊天也很舒适。
一路上,微风轻拂,他们并肩走着。
他从来不会有任何越界的地方,不管是行为还是言语上。
“你小心脚下。”陆歧为还贴心地提醒她。
控制不住的,沈雪怜又想起了裴晋白。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回北京的火车上。
火车里人挤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一路上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你踩我脚了,没长眼啊!”一个人大声责怪着。
“别吵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另一个人也愤怒地争吵起来。
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头疼。
但裴晋白一身凛冽的气势,像一座冰山,让坐在他们位置周围的几个人一声也不敢吭。
“都安静点。”裴晋白冷冷地看了周围人一眼。
她也因此沾光,一路上休息得还挺好的。
闲暇的时候,她也试图跟他聊天。
“这趟火车人可真多。”沈雪怜笑着开了口。
但他这个人像是一块冷硬的木头。
“嗯。”裴晋白简单地回应了一声。
虽说有问有答,但他的回答多数都是“嗯”“是的”这类简单的话。
“到北京还有多久?”沈雪怜又问。
“是的,快了。”裴晋白还是简短回应。
试着聊了几次,她便也不想再开口了。
第20章
一直到下火车,沈雪怜都是用看书来打发时间。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书,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后来再见裴晋白,就是在跟军区合作的项目上了。
裴晋白刚好就是项目的负责人。
“你好,之后项目上还请多指教。”沈雪怜礼貌地说道。
最开始他们之间也只聊项目有关的话题。
“这个方案这样改会不会更好?”沈雪怜提出建议。
“可以考虑。”裴晋白思考后回应。
也是后面熟悉起来之后,话才多了起来。
他们的专业以及个人经历其实都不同,按理说可以有很多话题可以分享。
“你以前的经历一定很精彩吧。”沈雪怜好奇地说。
但裴晋白并不喜欢跟人分享自己的生活。
“没什么好说的。”裴晋白淡淡地回答。
也就导致他们之间的话题其实还是贫瘠的。
可这,也并没有耽误他们处对象,最后结婚。
婚后,他们之间的话题就更少了。
一开始,沈雪怜会分享自己在学校碰到的事情。
“今天学校有个活动,可有意思了。”沈雪怜兴奋地说。
可得到的回应总是很平淡。
“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么优秀的人。”裴晋白平静地说。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她也会跟裴晋白说。
“今天被领导批评了,有点难过。”沈雪怜有些沮丧。
他会说:“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担忧的,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渐渐地,她也不愿意多说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夏珞宜出现之后,又或许更早,她也记不清了。
或许,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就有了很多迹象,夏珞宜只是一个导火索。
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沈雪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回了神。
她轻轻甩了甩头,似乎想把那些杂乱的思绪都甩出去。
然后,她伸手将面前的书本合上,动作轻柔而缓慢。
洗漱完毕后,她安静地上了床。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没有做梦。
第二天,沈雪怜来到研究院。
她刚一踏入,第一眼就看见了裴晋白。
裴晋白隔三差五就会来看看项目进度,所以沈雪怜并不觉得他的出现有什么奇怪的。
裴晋白自然也看到了她,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但犹豫了半天,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整个上午,除了和项目有关的事情,裴晋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跟沈雪怜说。
对此,沈雪怜心里还挺满意的。
不过,如果他能控制住时不时盯着她看的眼神,她会更加满意。
中午,到了食堂。
为了保证科研人员的健康,食堂的菜式多种多样,价格还很便宜。
沈雪怜打好饭,习惯性地走向角落里的座位。
她轻轻坐下,把餐盘摆放好。
这时,裴晋白也跟了过来。
他没有坐在沈雪怜身边,而是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这几个月他来研究所的时候总是这样,沈雪怜也不好说什么。
她只能尽力让自己无视他的目光,低头开始吃饭。
正吃得认真,一团阴影突然笼罩过来,遮住了眼前的光线。
一个声音响起:“我能坐这里吗?”
沈雪怜抬头,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因为研究所里有很多研究项目,每个项目的休息时间都不一样。
所以每次食堂开放的时间都有两个小时。
沈雪怜来研究所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陆歧为。
陆歧为很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
他随意地往裴晋白那边扫了一眼。
从他进入食堂开始,就注意到了裴晋白。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裴晋白就看了沈雪怜好几眼。
陆歧为闲暇时听同事说起过他们的关系,但他也没打算在这样的场合下问什么。
他看着沈雪怜,开口问道:“项目如何了?”
沈雪怜微微皱眉,轻声说道:“还算顺利,只不过研究开发新式武器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压力也确实有一些。”
陆歧为浅浅勾唇,笑着说:“相信以你的能力,项目肯定是能完美完成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但压力大的时候也可以听一些音乐进行适当的舒缓。”
第21章
陆歧为接着说:“我这里有不少的磁带,到时候送你一些。”
沈雪怜愣了一瞬,有些犹豫地说:“这不太好吧?”
陆歧为所说用音乐缓解压力的方式她当然知道。
听音乐也算是她以前的兴趣之一,不然她也不会在跟裴晋白的家里置办磁带了。
可是,裴晋白并不喜欢,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为了让他能在家好好休息,她便很少会用收音机和这些磁带了。
久而久之,听音乐的这个习惯也就改掉了。
陆歧为笑容不变,温和地说:“有什么不好?”
“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陆歧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刚好最近我觉得这些磁带多得放不下了,送你一些也算是帮我的忙了。”
他的语气十分随意,仿佛这些磁带真的不值一提。
“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可能最后也是回收或者送别人了。”
陆歧为耸了耸肩,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沈雪怜在心里偷偷感慨了一下。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
目前市场上的磁带绝大部分都是港城过来的,
而内地流通的更多是翻录的。
可就算是翻录的,一盒也要三四块。
如果是港城的正版,最少也要二十几块了。
听他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
想来这些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沈雪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里有些心动。
她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然后说道:“好,但是我也不能太占你便宜,多少也要给些钱的。”
陆歧为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只是笑着说:“行,你看着给就行。”
坐得不远的裴晋白,将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在了耳中。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筷子,指关节都泛白了。
这样放松自然的沈雪怜,他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了。
一想到家里书柜中的那些磁带,
以及墙壁上贴着的那些港城明星的海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回家推开那张门的时候,
就听不到家中传来的那舒缓的音乐了。
他忍不住想,沈雪怜后来几乎没有再听歌,应该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吧?
“这些歌声太过吵闹。”他曾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
“这是小资做派。”他又板着脸,严肃地指责。
想到这里,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和自责。
他也没再去听沈雪怜和陆歧为后面又说了什么,
只是端起铁质饭盒,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这里。
整个下午,他都心不在焉。
在研究所里,他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雪怜的笑容,还有那些磁带。
早早的,他就离开研究所,回了军区大院。
回到家后,他径直走到书柜前。
家里的书柜中,那些闲置的磁带还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
他站在书柜前,犹豫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地拿出一盒。
他拿着磁带,缓缓走到收音机前。
直到伸手将收音机放磁带的口子打开,
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
他才回过神来。
裴晋白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盒子。
盒子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印着女星的纸张。
在纸张上,还有着“邓丽君”三个大字,
下方是三行稍小一些的字体。
最下方,是四个字——在水一方。
他抿了抿唇,眼神中有些纠结。
但最终,他还是将盒子打开了。
纸张背后,是一张磁带。
磁带上的字跟纸张上没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自己听过这些磁带,
也不知道需要将磁带转回最开始的地方,
就这么直接将其放进了收音机。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开关。
清脆悠扬的女声就传了出来。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像是有一只手,将裴晋白心底的愁绪拂开,
让他平静了下来。
可听着听着,
他的心里又涌出大量的酸楚,
那酸楚如同汹涌的潮水,在他心里翻涌着,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用力压抑着这些情绪,
可视线却渐渐模糊了起来,
一层朦胧的雾气,悄然蒙上了他的双眼。
第22章
裴晋白来研究所的次数变少了。
不过,沈雪怜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周末,是休息的一天。
上午九点,陆歧为敲响了沈雪怜家的门。
这个时间,不早也不晚,比较合适。
他站在门口,手指轻轻叩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概一分钟后,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沈雪怜站在门内,笑容明媚得如同春日里的阳光:
“你来了呀,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呢,你先进来坐坐吧。”
“好。”
陆歧为轻轻点头,然后抬腿进了门。
沈雪怜热情地说道:“我给你倒杯水。”
说着,她倒了杯凉开水,
接着就转身去了外面公用的厕所。
此时,“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
悠扬的歌声从收音机中传出。
分派的宿舍并不大,
就是一个差不多二十平的小房间。
墙边有一张小桌,
陆歧为笑着在桌前坐下。
他的思绪瞬间就回到了那天晚上。
在食堂的时候,他对沈雪怜说要送一些磁带给她,
之后他就一直记着这件事情。
当天晚上回家之后,
他就开始认真挑选磁带。
内陆的、港台的,
甚至还有花大价钱从国外弄回来的,
他挑了好多,装了满满一箱子。
算着时间,确定她肯定已经回家了,
他就抱着箱子下了楼。
像刚才一样敲了门。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进入房子。
毕竟那个时间已经很晚了,
要是被人看见他进了沈雪怜家,
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
那天他并没有看到屋里的摆设。
所以此刻,他忍不住默默多看了几眼。
整个房子里干干净净的,
地面被拖得发亮,
就连窗户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色。
不一会儿,沈雪怜正好将污水处理完回来了。
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麻烦你再等等哈,我换身衣服就好了。”
陆歧为连忙点头:“没关系,不用那么着急,是我来得太早了。”
说完他就走出去,让出了空间。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沈雪怜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磨磨蹭蹭。
大概五分钟之后,她就出来了。
北京现在已经不冷了,
但还有一点微微的凉意。
所以她在连衣裙外还加了一件在国外买的外套,
那件外套款式新颖,质地柔软。
她的头发也稍微打理了一下,
显得更加柔顺有光泽。
陆歧为一抬眼,
眼底就流露出惊艳来。
以前沈雪怜在上学时,
所有的钱都省下来买专业书籍了。
虽然她穿着的衣服也是的确良,
但那个时候,正是羊城那边的服饰开始在内地流行起来的时候。
学校里的同学大多开始追求靓丽的装扮,
她的穿着便显得普通了。
而如今在研究所,更是天天罩着白褂子。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雪怜。
她本就生得极为漂亮。
那张小脸,白皙细腻得如同羊脂玉一般。
眉眼弯弯,恰似天边的月牙儿,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挺直的鼻梁下,是那粉嫩如樱桃般的嘴唇。
只是像现在这样稍微打扮了一下,她就如同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惊艳到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陆歧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身为一个有修养的人,他知道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收拾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友谊商店距离这里挺远的。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搭乘公交车过去。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车身随着路面的起伏而轻轻摇晃。
窗外的景色,像幻灯片一样,快速地往后退去。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终于在友谊商店门口缓缓停下。
两人下了车,走进友谊商店。
一进门,琳琅满目的商品便映入眼帘。
这里和供销社可不一样。
友谊商店最开始是服务于外交官和政府官员的。
也是最近才开始慢慢对国人打开限制。
一进入商店,陆歧为就直接带着沈雪怜穿过宽敞的大堂。
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侄女吵着想要几本双语的课外读物。
我想着,既然来了,就先给她买了。”
说着,他就径直走向了摆放课外读物的区域。
他仔细地挑选着,拿起一本,看了看封面,又翻了翻里面的内容。
然后又拿起另一本,对比了一下。
最后,他选了几本合适的,拿到收银台付了钱。
“好了,买好了。
走吧,我们去给她挑礼物。”
陆歧为提着书,笑着对沈雪怜说道。
第23章
沈雪怜总觉得陆歧为口中的“我们”一词听起来有些别扭。
但哪里别扭,她又感觉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也没想那么多。
跟着他一起往另一边走去。
友谊商店中的商品由两种组成。
一种是国外的进口商品。
那些商品,包装精美,样式新颖。
有来自法国的香水,瓶子小巧玲珑,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有来自日本的电器,造型独特,功能先进。
另一种,是国产的类似茅台、丝绸之类的商品。
茅台酒的瓶子古朴典雅,瓶身上的标签透着一股浓浓的历史韵味。
丝绸的质地光滑柔软,色彩鲜艳夺目。
沈雪怜在众多商品中仔细挑选着。
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她终于在一众眼花缭乱的商品中,选了一个八音盒。
这个八音盒的外观十分精美。
木质的外壳,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人,随着音乐的响起,小人会轻轻地转动。
陆歧为看了看八音盒,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他爽快地直接将其买下。
“她平时就喜欢唱歌,肯定喜欢你挑选的这个礼物。”
陆歧为提着装有八音盒的袋子,笑着对沈雪怜说道。
他和沈雪怜并肩往商店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沈雪怜,说道:“今天辛苦你帮忙了。
现在刚好也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此时,他们正好走出了商店。
沈雪怜正要回答。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沈雪怜!”
沈雪怜和陆歧为转头看去。
只见夏珞宜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愤怒。
“沈雪怜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夏珞宜一边跑,一边大声嚷道。
说着,她扬起巴掌就要打人。
陆歧为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了她。
“这位女同志,红口白牙污蔑人可是也要负责任的!”
陆歧为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
夏珞宜看着沈雪怜和陆歧为,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双手叉腰,大声嚷道:“我可没有污蔑你!
你勾得晋白茶饭不思,现在又跟这个男人走在一起,难道不是不知廉耻?”
周围早就围了一圈人。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边。
此时也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看她穿得这么光鲜亮丽,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大妈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屑。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
“同时勾搭两个男人,啧啧,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个妇女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陆歧为眉头皱得死紧。
他刚要开口为沈雪怜说话。
就被她给阻止了。
就见她莲步轻移,向前迈出一步。
她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语气也十分平稳,缓缓开口道:“这位女同志,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
“首先,我跟裴晋白之间,早就已经离婚了。”
“而我们离婚的缘由,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其次,我跟这位男同志都是从北京大学出来的人。”
“我们自然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今天也不过是需要来买点东西,刚好一起罢了。”
“再说了,就算是结了婚,难道女同志们就不能跟男同志有任何接触了吗?”
“是不是同一个工厂里的男工女工多说几句话就不正常了?”
“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
“我也不清楚你身为北京大学的学生,为什么还有如此迂腐的思想。”
“要是几年前,你这些话可是要被拉去批斗的。”
夏珞宜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雪怜最后那句话,就像一堵墙,将她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一瞬。
随后,他们又开始议论起来,而且声音比一开始要大得多了。
“这个女同志说得没错啊。”
“平时我们上工的时候跟男同志接触得也不少吧?难道这就是在勾搭了?”
“没错,这女同志和男同志长得都不孬。”
“我刚才一直看着呢,他们一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就是唠唠嗑,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诶,你们没听清楚吗?穿裙子的这个同志刚才这些话的意思,是因为那个不讲道理的女人,才离婚的……”
第24章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句都清晰地传进了夏珞宜的耳中。
她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当然知道沈雪怜跟裴晋白已经离婚了。
最近裴婶子都开始在物色女孩子介绍给裴晋白了。
她旁敲侧听,暗示的话说了那么多。
可婶子完全没有要让裴晋白娶她的意思!
她咽不下这口气,可这口气又发不出去。
刚才看见沈雪怜的时候她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以前沈雪怜在她跟裴晋白面前可没有这么伶牙俐齿!
沈雪怜看着夏珞宜,只见她一张脸变幻莫测,时而涨红,时而煞白。
沈雪怜心里也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她原本是不想这么撕破脸的。
毕竟她也是个女人,深知名声这种东西有多么重要。
所以,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就算是爸妈问起来,她也没有说太多。
可夏珞宜一次又一次挑衅。
那她也不想维持着这样的体面了。
“我已经如你的愿跟裴晋白离了婚。”
“以后请你不要再处处针对我。”
说完,她目不斜视,从夏珞宜的身边走过。
人群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发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身后,陆歧为脚步匆匆地跟了上来。
他有些急切,张了几次口,欲言又止:“你跟她……你们……”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最后,他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
沈雪怜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微微一笑:“不用安慰我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真的不在意。”
陆歧为这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我们还一起去吃饭吗?”
刚刚夏珞宜闹了那么一通,现在他们一起去吃饭实在不太合适。
他心里明镜似的,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理智上,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但情感上,他又忍不住期待着沈雪怜的回答。
沈雪怜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况且,我今天本来就打算回我爸妈那里看看呢。”
陆歧为抿了抿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雪怜点了点头,转身直接离开了。
回到沈家,沈母早已把饭菜准备好了,正等着她呢。
沈父因为厂里突然有急事,被人叫走了。
饭桌上,沈母不停地给她夹菜,满脸心疼:“看你都瘦成这样了,多吃点。”
她妈总是这样,只要一段时间没见,就说她瘦了,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堆到她面前。
自从知道她要跟裴晋白离婚之后,沈母对她就更加心疼了。
她自然不会拒绝妈妈的爱,笑着回应:“好,谢谢妈。”
接着,母女俩开始聊起了贴心话。
说着说着,沈母忍不住又提起了离婚的话题:“雪怜啊,不是妈爱多嘴。既然你已经跟晋白离婚了,那之后你有啥打算呀?”
“妈这些日子相看了不少人家,觉得有些人还挺不错的呢。”
“你看院里罗婶子家老大,虽说年龄大了一点,不过人家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一直没结婚,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你爸厂里那个副科长,年前老婆去世了,也没孩子,家庭条件也挺好的……”
沈雪怜放下筷子,打断了沈母接下来要说的话:“妈!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决断,你就别操心了。”
第25章
沈雪怜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重。
可沈母听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带着些哽咽:“妈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妈就是担心啊。”
“周围跟你一样年纪的,哪个不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要是你还没跟晋白离婚,妈也不会这么操心。”
“你知道周围的邻居在背后怎么议论你吗?”
“要是你一直这样下去,等我和你爸走了,你可怎么办呀?”
“等你老了呀,身边都没人能好好照顾你……”
说着这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声地啜泣起来。
那哭声,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沈雪怜的心尖上。
沈雪怜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仿佛突然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啊,当初决定要离婚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些什么,也早就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
可现在这个时候,那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还是如潮水一般,将她紧紧地包围了。
要是站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的是别人,沈雪怜肯定眼睛一瞪,把所有能想到的话都一股脑地堵回去。
可对面站着的,是生她养她的妈妈呀。
沈雪怜心里再委屈,也只能轻轻倾身,温柔地抱住了沈母,轻声说道:“妈,您的苦心我都明白,您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呀?”
沈母听了女儿的话,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沈雪怜看着妈妈,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妈,你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您最常说的话是什么吗?”
沈母想了想,沈雪怜接着说道:“你说,不求我有多大的出息,只要我平安幸福就好了。”
“我是跟裴晋白离婚了,”沈雪怜顿了顿,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可我现在生活得很轻松,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啊。”
“你再仔细想想,”沈雪怜拉着妈妈的手,认真地说,“要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又结了婚,还不知道我碰见的会是怎样的人呢。”
“我又没有说过以后都不结婚了,”沈雪怜晃了晃妈妈的手,撒娇似的,“只是也要等我找到一个值得依靠的人,对不对?”
沈母听着女儿的话,点了点头。
沈雪怜又接着说道:“至于别人嘛,嘴长在他们脸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哪里管得着呀?说我两句我又不会少块肉。”
“你也少跟他们争论,”沈雪怜皱了皱鼻子,“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不值当呢。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关起门来,他们自己指不定有多少鸡毛蒜皮的事要头疼呢。”
沈母听着听着,好像是被女儿说动了。
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沈雪怜的手,说道:“妈觉得你说得没错,这种事情确实不能着急。”
“但你平时那么忙,也没多少时间去接触其他人,”沈母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妈说的那几个,你也抽时间见见,好不好呀?”
看着妈妈那双还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沈雪怜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了想,只能选择往后拖一拖,说道:“好,等我现在的这个项目完成,我就见见他们。”
沈母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说道:“来,我们继续吃饭。”
沈雪怜回宿舍筒子楼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色,傍晚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她慢慢地走在树荫下,脚步有些拖沓,暂时不想上楼回家。
她说的那些话,沈母确实是没有那么忧虑了。
可她还是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得她喘不过气。
最后,她决定在楼下晃几圈,想放松放松自己的心情。
她慢悠悠地走着,眼睛看着地面,脚步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可这种方法,好像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心里那团堵着的东西,还是紧紧地压在那里。
陆歧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雪怜蹲在树下,双手撑着自己的脸,眼睛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轻轻走过去,声音里难掩笑意,问道:“在做什么呀?”
沈雪怜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在看这几朵花。”
她指了指眼前的花,接着说:“你看它们开得多好看啊,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也会有觉得不开心的时候。”
陆歧为听了,语气瞬间柔和了下来,问道:“你心情不好?”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小侄女死活要塞给他的奶糖,递到沈雪怜面前,说道:“听说吃了糖心情会好很多。”
第26章
大概是常年都待在研究所里,鲜少接触阳光。
陆歧为的手很白,和裴晋白那带着健康色泽的小麦肌肤截然不同。
此刻,陆歧为的手心里,正安静地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糖纸是经典的蓝白配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沈雪怜看着那颗奶糖,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上一次吃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眼神里满是纠结。
最终,她还是缓缓伸出手,将糖接了过来。
手指轻轻碰到陆歧为的掌心,有一瞬间的温热。
她轻声说道:“谢谢。”
说完,沈雪怜便站了起来。
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了,她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
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旋转起来。
一直留意着她情况的陆歧为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手稳稳地搭在她的胳膊上,力度恰到好处。
陆歧为有些无奈地说道:“起身的时候慢一点,别这么急。”
那突然袭来的眩晕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沈雪怜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再次轻声说道:“谢谢。”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
糖纸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她将奶糖送入口中,轻轻一咬。
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甜蜜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
沈雪怜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甜蜜。
心情也确实好了很多,仿佛那些阴霾都被这股奶香驱散了。
陆歧为看着她弯了眉眼,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轻声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愿意跟我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大概人总是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无比坚强,能独自面对所有的事情。
可一旦有个人来关心安慰,心里积压的那些委屈就像被打开了闸门的洪水。
要是真的在陆歧为面前哭出来,那也太丢脸了。
沈雪怜吸了吸鼻子,努力将那股即将涌出的泪意憋了回去。
她轻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回家之后跟我妈说了一些话。”
陆歧为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沈雪怜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吧,我离了一次婚。”
陆歧为轻声回应:“嗯,我知道。”
沈雪怜继续说道:“我妈总是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会吃苦。
她害怕我要是生病了,都没有能照顾我的人。
她甚至做梦都会梦见我以后孤苦无依的生活。”
陆歧为皱了皱眉头,心疼地说道:“天下父母心,她也是太爱你了。”
沈雪怜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爱我,可是,这样我真的感觉压力很大。”
即便已经在尽力忍耐,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还是颤抖起来,带上了哽咽。
她赶紧扭过头去,背对着陆歧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可陆歧为,将她微红的眼,以及眼底闪烁的水润看得清清楚楚。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
便伸手拉住沈雪怜的手,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然后带着她,走到树后的死角。
这里很安静,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陆歧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要是想哭那就哭吧,不用憋着,没有人会笑话你。”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很委屈。
如果可以,你可以抱抱我,可以将所有的不开心都发泄出来。”
听到陆歧为这般话语,沈雪怜只觉心中那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她眼眶一红,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脚步匆匆地冲进了他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打湿了陆歧为的衣衫。
陆歧为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双臂紧紧圈住了她。
温香软玉在怀,可此刻的他,心中却生不起一点旖旎的心思。
他只觉得沈雪怜那滚烫的眼泪,仿佛一颗又一颗的小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那热度,烫得他的心脏都止不住地发颤。
从那一点开始,这种感觉迅速蔓延开来,化作了浓浓的心疼,瞬间就覆盖了整颗心脏。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无措。
抬手,在空中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落在了沈雪怜的脑袋上。
沈雪怜只感觉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落在自己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那手掌上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到她的头皮上,像是带起了一阵电流。
电流顺着头皮,迅速游荡遍全身,最后来到胸腔里。
就那么一下,便击溃了她所有的不愉快。
她愣了好久,眼神有些呆滞,也忘了自己还在哭。
陆歧为也并没有放开她,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雪怜才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她低着头,脸颊绯红,就看见他又伸手递过来一条手帕。
陆歧为轻声说道:“擦擦吧。”
第27章
沈雪怜脸一红,像是熟透的苹果,接过帕子。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羞涩,道谢:“谢谢。”
总之,今天在陆歧为面前,她算是将脸都给丢尽了。
想着,头顶又传来他温润的嗓音。
陆歧为问道:“心情有没有好一些?我们再一起走走?”
“嗯。”沈雪怜轻轻应了一声。
沈雪怜攥着帕子,抬头,刚好就看见他胸口那一片明显的水渍。
那水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顿时窘迫得移开了视线。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再看陆歧为。
但陆歧为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弄脏。
他只是淡淡地说:“那走吧。”
好像,她刚才并没有在他的面前哭,也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
沈雪怜心里陡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没去管,只是跟着他从树后出来,往前走去。
陆歧为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雪怜此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手指都泛白了。
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陆歧为才开口。
他说:“我也有些烦心事,能与你说说吗?”
沈雪怜惊讶地看向他。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温和的,像是和煦的春风。
可这样的他,也会有烦心的事情吗?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她点头。
沈雪怜说道:“当然。”
陆歧为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
他说:“其实我和你也勉强算得上是有着同样的烦恼吧。”
他微微张嘴,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是卸下了自己肩上那沉重的压力担子。
“在周围所有人的眼里啊,”他缓缓说道,“好像到了什么样的年纪,就应该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说出来你可能真的不相信,”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跟你一样,家里的长辈一直在催着我找一个伴侣。”
“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放心我的生活。”
“可我的想法跟他们完全不一样,有很大的出入,”他摇了摇头,“我不想那么草率地就定下终生。”
说完,他偏过头来,目光温柔地看着沈雪怜,认真地说:“我想,我们之间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透,可这一刻,沈雪怜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擂鼓一样,咚咚直跳。
是因为找到一个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而开心吗?她有些分辨不清。
不过她能感觉到,陆歧为说这些话,并非真的是要诉说什么烦恼。
他只不过是在借自己的事情来安慰她罢了。
毕竟不管是谁,在知道还有其他人也在承受着跟自己一样的压力时,心里都会感觉轻松一些。
沈雪怜踩着一地银白的月光,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温柔,仿佛给周围都笼上了一层薄纱。
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轻声说:“陆歧为,谢谢你。”
陆歧为的脚步轻微地顿了一下,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然后他的声音轻轻地从旁边传了过来,那声音像是裹了风,带着温柔的暖意:“心情可有好了一些?”
“嗯,我已经不难受了。”沈雪怜点了点头,回答道。
她低头看着手中揪着的帕子,又说:“帕子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陆歧为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既然已经不难受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沈雪怜点了点头,说:“好。”
两人转身,又往回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过气氛一点也不尴尬,反倒有一种静谧的和谐。
直到上了楼,两人即将分开的时候,陆歧为突然开口:“沈雪怜。”
“嗯?”沈雪怜已经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听到他的声音,她立刻转过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楼道里的灯刚好在他身后。
昏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一秒,就听见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好梦。”
第28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雪怜总觉得这两个字从陆歧为的口中说出来,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
像是有根轻柔的羽毛,悠悠地落在她的心尖上,带起一阵酥痒的感觉。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把手,轻声回应:“你也是。”
说完这话,她就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似的。
她迅速地打开门,急匆匆地走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走廊上已经没有了沈雪怜的身影。
陆歧为依旧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过了半晌,他才低垂着头,看向自己胸前还未干的水迹。
那浸湿的衣料冰冷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奇怪的是,他却没感觉到一丝寒意。
回想着从外面和沈雪怜并肩走回来的这一段路,他的思绪飘远,想了很多很多。
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曾经的自己对沈雪怜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时候还是在大学,他只记得她是个学习特别刻苦的学生。
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和教室,而且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不过,除了这些,就没有再多的印象了。
再次看见她,已经是几年后,在研究所里。
那天,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发现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一个实验室还透着光。
他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
上一世那扇门没有关,他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办公桌前的人。
那个人借着并不算明亮的灯光,正专注地看着资料。
按理说,本来就对她印象不深,又时隔了好几年,他应该没多少印象了。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就是认出了她。
他甚至脱口而出她的名字:“沈雪怜。”
直到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才真正看清楚了她的脸。
跟印象中相比,她变了很多。
曾经的稚嫩已经褪去,现在的她气质更加沉稳,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她果然依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了现在。
他的心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总之,就是很开心。
后来,在他负责的实验中,他断断续续地从同组的人那里听到了一些有关她的事情。
“你知道吗,沈雪怜学业可厉害啦。”同事A说道。
“是啊,听说她感情方面也挺丰富的。”同事B接着说。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去深究她的过去。
他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对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男女之间的感情的呢?
是那个晚上在楼下偶然的遇见。
她脸上那仿佛能治愈一切的笑容,就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从那之后,他的心脏上就像是落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短短时日,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一点,再靠近一点。
为了能多和她接触,他费尽了心思。
他其实很想再多探究一点有关她以前的事情。
可周围人知道的,都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
很多次,他都在心里打腹稿,想直接问她。
“沈雪怜,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他在心里排练着。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阳光洒在友谊商店门口,地面被照得亮堂堂的。
他站在那里,听着她缓缓诉说,才得知了一些真相。
原来,她是在上一段感情中受到过深深伤害的人。
瞧她那神情,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打算在短时间内接受另一段感情。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心想,自己可能需要花更多一些的时间。
跟她分开之后,他坐上了车,回了爸妈家。
刚一进门,爸妈就像往常一样,开始催促他尽快完成婚姻大事。
“儿子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结婚啦。”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是啊,隔壁家跟你同龄的孩子都有娃了。”妈妈在一旁附和着。
以往,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就忘,随便敷衍着也就过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留意的。”他每次都这么说。
但今天,他第一次认真地正视自己的爸妈,郑重道:“我有自己喜欢的人,爸妈你们就不要再过多地担心了。”
爸妈听了,脸上满是惊疑的目光,眼睛都瞪大了。
他少有的不好意思起来,脸微微泛红,说道:“我会努力将她带回来的。”
其实啊,不止是父母不相信,就连他自己也一直都不敢相信。
原来自己喜欢的,是沈雪怜这样的人。
第29章
刚才,看到沈雪怜靠在自己怀里哭泣,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陆歧为第一次真切地知道,心疼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那种心疼,就像有一只手,轻轻地揪着他的心。
他也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对她有了心思。
方才分开的一瞬间,他突然叫住她:“雪怜……”
那是想要将自己感情告知的冲动。
可是,理智很快将他拉了回来。
他心想,她刚从那些压力中放松了一点,现在说起这些,只会给她更大的压力。
他暗暗告诉自己,会告白的,但绝对不是现在。
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腿,继续往上走去。
沈雪怜并不知道陆歧为在外面站了多久。
她回到房里之后,坐在床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可能是刚才哭过的原因吧,这是正常反应。”她心里这么想着,并没有多想。
第二天,她又像往常一样开始正常的工作。
在实验室里,碰到陆歧为,她会很自然地打招呼交流。
“早啊,陆歧为。”
“早,雪怜。”
两人对于那个晚上的事情都心照不宣地再没有提及。
就好像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裴晋白后面又出现了几次。
他很遵守跟沈雪怜的约定,除了项目相关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虽然他的视线总是会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
但他也把这个度把握得很好,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直到某一天,实验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了实验室。
他走到沈雪怜面前,“啪”地敬了一个礼,严肃道:“沈雪怜同志你好,从今天开始,这个项目由我来与你们交接。”
沈雪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嗯,裴晋白呢?”
面前这个人,沈雪怜还有些印象。
那还是她还没跟裴晋白离婚,住在军区大院的时候见过。
此人姓张,职位是团长。
按道理来说,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军区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不应该换才对。
张团长显然也是认识沈雪怜的。
当听见她问起裴晋白时,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抬手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啥。晋白去领导办公室待了一个下午,出来之后就说这个项目要交给我来负责了。”
沈雪怜微微皱眉,刚要开口:“你们……”
张团长及时顿住了她的话。
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偷偷看过来的人,然后笑着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我可以帮你代为转达。”
沈雪怜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说完,沈雪怜拿着刚记录好的数据,转身又投入到了实验当中。
军区的负责人突然换人这件事,对她来说并没有造成任何干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到了周末。
为了感谢这段日子以来陆歧为对她的照顾,沈雪怜约了对方一起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陆歧为选的,是一家私营的饭馆。
饭馆里有个并不算很大的包厢,但装潢却格外精致。
一走进包厢,陆歧为就热情地给沈雪怜倒水,说道:“这是我朋友开的饭馆,味道还挺不错的,你尝尝。”
沈雪怜点了点头,接过菜单,仔细地在上面勾选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
然后,她将菜单递回了陆歧为面前。
这时,沈雪怜看到陆歧为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这才反应过来,明明是自己请对方吃饭,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在跟着他的节奏走呢?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些想法抛到了脑后。
她心想,不管怎样,最后自己去付账就行了。
这种私营的饭馆跟国营饭店不一样。
在国营饭店吃饭,是要先付账的,而且饭菜好了还需要顾客自己去领。
为了避免浪费,陆歧为也只勾选了两道菜。
他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把这个送去前台。”
第30章
沈雪怜反应过来,自己请客哪能让陆歧为去呢。
她立马起身,着急地说道:“还是我去吧。”
陆歧为伸手轻轻地将她按了回去,笑着说:“刚好我跟那个朋友也有话要说,这就是顺手的事儿,你就别跟我抢了。”
闻言,沈雪怜这才没有再坚持。
很快,小包厢中就只剩下沈雪怜一个人。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然后,她开始打量这个包厢,以此来消磨等待的时间。
这茶水中特意加了甘草和金银花,喝起来有种清甜的回甘。
包厢的四个角落,都精心摆放着盆栽。
那翠绿的叶子,一片挨着一片,青翠欲滴,看着就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桌椅都刷上了上好的白漆,洁白如雪,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泽。
顶上的吊灯造型独特,不仅光线明亮柔和,还特别美观,散发着一种优雅的气息。
只是这么随意一看,就能知道这个饭馆的包厢肯定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
她站在包厢里,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
自己带的钱,应该是足够支付这顿饭的。
正这么想着呢,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陆歧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跟和她一起出去的时候相比,他现在的脸色略微有一些不自然。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也有些躲闪。
沈雪怜看到他这副模样,小声询问:“怎么了?”
陆歧为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刚才在下面,我看见了裴晋白。”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他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志在一起吃饭。”
沈雪怜听了这话,马上便想到张团长接手项目之后有一天无意间告诉自己的话。
张团长当时说:“晋白最近被家里的长辈逼着见了不少的人,啧,真是……”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是随口一说。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裴母安排让他相看的人。
不过呢,这些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等手里的这个项目结束,她大概也会面临同样的情况。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陆歧为。
她轻声说道:“他应该是在跟女同志相看。”
陆歧为正举杯准备喝水,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顿。
他眼中原本的笑意一下子淡了几分。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他心里特别在意,捏着茶杯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
他在意她还会对裴晋白留有感情。
即使他知道她当初的离开是那样的决绝。
对于这个问题,沈雪怜没有过多思考。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反问:“我应该有怎样的想法?”
说完,她点了点头,又接着说:“不过我确实有一些难受。”
她微微叹了口气,“再过一段时间,坐在这里相看的人,可能就变成我了。”
见陆歧为脸上的表情变得错愕,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她笑了笑,解释道:“我之前就说过,我妈已经在接触各种男同志了。”
她耸了耸肩膀,脸上带着一种看开了的神情:“不过,我想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陆歧为听了她的话,嘴唇已经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盯着自己茶杯中那朵还在水面上打着旋的金银花。
那金银花的花瓣在水里轻轻晃动,他却久久没有接话。
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复别人。
这一瞬间,他真想直接摊开来,将自己的心思全都说清楚。
可是,他再一次退缩了。
第31章
他坐在她对面,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实在不清楚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弄不明白她想要选择的那个能和她共度余生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正为此而纠结着,恰好这时,服务员端着他们点的菜走进了包间。
那服务员脚步轻盈,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将一盘盘菜依次摆在桌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缓解了陆歧为略有些不安的情绪。他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口,深吸了一口气。
等菜都上齐了,陆歧为微微低下了头,眼神有些迷离,他在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抬起头,对上沈雪怜那双晶亮的眸子。
那眸子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明亮而又迷人。一个想法在他的脑中渐渐形成。
他心里琢磨着:她说这些,是在试探什么吗?
他重新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相看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雪怜的眼神在桌上扫视了一圈。
她先看了看自己点的那两个菜,那是她平时最爱吃的。接着,她又把目光移到陆歧为点的菜上。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陆歧为点的菜,居然也是她喜欢的菜色。
她心里暗自想着:或许是平时在食堂遇见的时候他观察到的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
她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道:“这个问题我以前还真没有想过。”
陆歧为微微倾身,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问道:“真的从来没想过?”
沈雪怜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以前没怎么在意过。”
“不过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幻想一下吧。”沈雪怜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微微闭上,开始想象起来。
陆歧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催促道:“快说说,你幻想中的他是什么样的。”
沈雪怜睁开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其实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比如有时候会有点小脾气,还会粗心大意。所以我希望在平时的生活中,他能多包容我一些。”
陆歧为点了点头,说道:“包容是很重要的,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相互包容。”
沈雪怜接着说:“我喜欢听到别人的夸奖和肯定,每次听到别人夸我,我都会特别开心。也希望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他能给我安慰。”
陆歧为笑着说:“这很正常啊,谁不喜欢被夸奖呢。在你不开心的时候,我相信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安慰你的。”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幻想,到时候能遇到什么人都是说不定的。”沈雪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点憧憬,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陆歧为听着,有些怔楞。
就在不久前,沈雪怜还因为父母给她安排相看的事情而感到很大的压力,整个人都显得很烦躁。
可现在,她好像已经不再抵触这件事情了。
她完美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完完全全从上一段婚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在意的缘故,他总觉得她的这些话中还有另外的意思。
可看着她的表情,她又真的只是在分享自己的想法。
或许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吧。
他回过神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会有这么一个人的。”
之后,他们又谈论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陆歧为兴致勃勃地说:“我最近看了一本历史方面的书,里面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沈雪怜眼睛一亮,问道:“哦?是什么故事啊,快给我讲讲。”
陆歧为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他的阅读量很广,好像不管是什么领域,他都能说上几句。
而且他在聊天的时候,格外会照顾对方的感受,这种度他掌握得很好。
他会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沈雪怜的反应,然后再接着说。
沈雪怜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总之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很舒适。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第32章
一起出了包厢之后,沈雪怜和陆歧为正准备下楼。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这声音,沈雪怜听得真切,陆歧为也同样不陌生。
稍微一分辨,就知道是夏珞宜的声音。
不用多想,大家都能猜到她是来找谁的。
为了避免这把火不小心烧到自己身上,沈雪怜和陆歧为相视了一眼。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再下去。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走了一点。
这个位置刚刚好,刚好能看到楼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裴晋白确实是听了裴母的话,才来到这里跟人相看的。
他的内心其实十分抵触这件事,可经不住裴母在他耳边吵闹。
无奈之下,他最终还是来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相看女同志了。
每一次,他都会和对方一起吃个饭。
然后走个流程,做做表面功夫,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事后,那些女同志要么是因为他态度太冷淡,主动拒绝了他。
要么就是他挑一些无关紧要的毛病,把人家给否定了。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就忘不掉沈雪怜。
也放不下跟她之间曾经有过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再去展开一段新的感情。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都接受不了别人了。
他心想,如果自己以这样的状态,勉强跟别人凑在一起。
那只会带给别人伤害。
他已经伤害过沈雪怜了,他真的不想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新上演一次。
这一次,他原本也是打算像之前那样应付过去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珞宜会突然找了过来。
他头疼地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夏珞宜,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没办法,他只能赶紧将另外一个女同志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大声说道:“夏珞宜,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我们也确实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不错。
可我只是将你当成一个院子里的妹妹。
所以我才会对你多照顾了几分。”
“但你要清楚,这种照顾,并不代表什么。”
裴晋白勉强还能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这段时间,夏珞宜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相看的事情。
她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暴躁易怒。
甚至不顾一切地纠缠他。
这些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跟她说了。
可是,她好像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总是坚持着自己所认为的想法,怎么都不肯改变。
就像现在这样。
夏珞宜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眼神里满是急切:“晋白,你告诉我。
是不是婶子跟你说了什么?”
“肯定是她不想让你娶我的,对不对?”
“她以前不是总说拿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吗?
为什么不肯让你娶我?”
她越说,手上用的力气就越大。
那紧紧抓着的力度,就连裴晋白,都被她抓得感觉到了疼。
周围来吃饭的人频频看过来的眼神,
就像是一盏盏探照灯,直直地打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他忍了又忍,心里担心跟自己相看的女同志。
怕她继续留在这里,会被夏珞宜伤害。
便扭头,满脸歉意地对女同志说道:“对不起,我这里有点事情要处理。
你先回去吧。”
女同志看了看夏珞宜那愤怒又激动的表情,
轻轻点点头,马上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夏珞宜见女同志要走,还想追上去。
却被裴晋白牢牢控制在了原地。
他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双眼睛黑沉得像是压城的乌云,仿佛风雨欲来。
他大声吼道:“别再闹了夏珞宜!”
夏珞宜被他隐隐带着杀气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之前不管她如何吵闹,裴晋白也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所以她心里总还有着一点他会回头娶自己的希望。
可现在,在他这样的眼神下,
她最后的那一点希望‘咔’地裂开了一条缝。
然后缝隙越来越大,
直到碎成齑粉。
可她还是想证明什么,直直地看着裴晋白的眼睛,轻声唤道:“晋白……”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对她的感情。
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她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
夏珞宜一直都知道,裴晋白并不喜欢自己。
自己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她从小就喜欢他。
她以为,只要她努力让沈雪怜从他的身边离开,她就有机会了。
他总是那么纵容她,最后肯定会答应娶她的。
可现在她才明白,她错得太离谱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管她用多少手段,怎么去闹,也还是不喜欢。
夏珞宜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
然后甩开了裴晋白的手,撒腿跑了出去。
裴晋白一张脸紧紧绷着,抬头朝楼上看了过来。
从沈雪怜和陆歧为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了。
他看着他们,
在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氛围,别人难以融入。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走到前台,结过账,就转身离开了餐厅。
二楼,陆歧为偏头看着沈雪怜,好奇地问道:“你觉得他们之后会怎么发展?”
沈雪怜微微皱着眉,轻轻摇头,说道:“我不清楚。”
陆歧为叹了口气,说道:“但看夏珞宜的样子,希望她能早日清醒吧。
困在没有结果的感情中,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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